李荣
说到近世的传记作者,法国的莫洛亚总是一个大家。
他的作品留给读者的印象,一个是部头大,他有名的几部大作,那传主都是 “大树”,比如巴尔扎克、雨果这样的人物, “大树”就只能让它枝叶纷披,那才合适,删枝芟叶便容易走样变形了。一个是笔法灵活生动,传主都好像是他自小的朋友。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夹叙夹议里面的议论,通脱实在,特别诚恳。沈从文先生有一句话很有名,叫做 “贴着人物来写”,他说的是小说的描写,但是移用到对人的议论上,当然也是适用,或者那难度是更高了。
莫洛亚的几部代表作,以前看过一点,但是翻得太快了,如今想想,总是对不住上面说及的那几样好处。所以,有时候在网络的书库里搜寻,就留意着莫氏的作品,想找回来再慢慢细品一下。大部头的先放一放,先找到了一本篇幅不算大,却是选定一个历史阶段的多传主的传记,也是别有一功,就是那一册 《从普鲁斯特到萨特》。
开头读了几页,就觉得好。比如说到普鲁斯特的热情,在咖啡座里喝咖啡,临走付小费,那些侍者,就算是躲在角落的,也是一个都不少。出了门,上了马车,突然又折回,因为专顾着小费,忘了正式地向他们道个别了。在这里,莫氏的描述已是很 “贴着”了,接下来还有一段明快的议论,实在贴得更紧了。
他说:这种热情、好意从何而来呢?一部分是由于害怕招人厌恶,希望争取到并且保留着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所需要的温情;同时也来自敏锐而准确的想象能力,这种能力使他能够怀着同情以及极大的准确性,设想出别人的痛苦和愿望。
由这一段,可以知道莫氏实在是普鲁斯特的解人。特别是说那真正的热情需要敏感与想象,那真是对极了!热情单单靠活跃的性格或者好心肠,有时是不够的,最后还是要依靠由智慧而来的感悟力。就像我们平常说的粗心细心一样,真正的细心还不是单纯的当心或者用心,实在还是在几微之处的辨识能力和灵气罢了。那么,有时候对于粗心,也同样不能完全地用态度或者道徳来判断,在能力或者悟性所不及之处,该原谅的总还是要原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