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弓长

    印度电影《苏丹》（右图）上周末登陆我国院线，和大片《碟中谍6》正面对撞。这一幕像极了去年《摔跤吧！爸爸》（下图）与《银河护卫队2》同天上映。而且，和《摔跤吧！爸爸》一样，《苏丹》的主人公也是一名摔跤手。我们对于后者的观看，因此有了一个特别的视角。—— 编者

    印度电影这两年在我国电影市场的崛起，已经成为一个现象级话题。《摔跤吧！爸爸》创造12.95亿元票房奇迹之后，多部印度电影相继上映，其中号称印度史上投资最大的 《巴霍巴利王（下）》走俊男美女的古装史诗路线，高概念大制作却高开低走，不尽如人意；关注印度民族和宗教问题的《小萝莉的猴神大叔》、反映子女教育问题的《起跑线》、聚焦女性话题的《神秘巨星》以及表现公共建设和女性生存现状的《厕所英雄》等作品虽然制作精良，也都关注了印度社会现实，但是口碑和票房没能延续《摔跤吧！爸爸》的辉煌。

    在这样的背景下，印度电影《苏丹》近期登陆国内院线。主演萨尔曼·汗是名列印度“三大汗”之一的宝莱坞巨星，此前因《小萝莉的猴神大叔》为中国观众熟知。影片讲述乡村汉子苏丹对摔跤教练的女儿一见钟情，为了追求心上人而成为摔跤手，一路从地方冠军成为奥运会金牌得主。之后，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傲慢自负，儿子夭折后妻子离开了他。苏丹一度意志消沉，放弃了摔跤。直到奥委会前主席之子要把国际综合格斗引入印度，邀请苏丹参赛。事业爱情双失落的苏丹重回赛场，赢得属于自己的胜利。

    有意思的是，该片是2016年在印度上映的，其拍摄甚至早于阿米尔·汗主演的《摔跤吧！爸爸》，阿米尔·汗曾称该片对自己启发良多。《摔跤吧！爸爸》去年5月在中国内地创造的票房奇迹点燃了印度电影热，同样有摔跤元素的《苏丹》此番公映，显然是想借助这股余热。

    这也使得我们对于《苏丹》的观看，有了一个特别的视角。

    主人公的追梦之旅，为现实困境提供了想象性解决

    《苏丹》是一部标准的传统宝莱坞“玛莎拉”（印地语混合香料的意思）电影，剧情完整圆满，铺垫和伏笔前后呼应找不到漏洞，形式上则穿插了“三段歌舞，六个插曲”，是一部融合了男女爱情、家庭伦理、秀丽风光、异域风情、动作场面等多种元素的通俗娱乐片。同时，该片也遵循了宝莱坞影片关注现实的传统，其策略是通过主人公的追梦之旅为现实困境和矛盾提供想象性地解决。观众由此获得了内在和外在的双重满足，这实际上正是商业电影的精髓。

    《苏丹》以主人公苏丹一句“摔跤不是一项运动，它是关于内心的斗争”开篇。印度前奥委会主席之子想把国际格斗赛引入印度但是困难重重，印度人只热衷于传统板球，他想到了隐退多年的摔跤手苏丹。“如果一个印度摔跤手在这个项目打败外国人，体育馆将座无虚席”。主人公苏丹从一个大龄未婚、毫无理想的农村汉子成为摔跤手，收获爱情和事业，最终靠印度传统泥地摔跤的招式在国际大赛上赢得胜利，获得奖金给家乡建立了血库。故事的最后，个人在肉体与精神上获得了双重的成长，同时印度的多种现实矛盾得以想象性解决：父亲认可了儿子，富二代和农二代成为朋友，男性和女性互相理解，城市和乡村互通有无，国际化追求与民族自尊心同时得到满足。

    当荣归故里的苏丹和妻子有了女儿，年幼的女儿穿上摔跤服女承父业，电影定格于印度大地上三人紧紧相拥的美好画面，这个结局让观众想到了《摔跤吧，爸爸》。

    以一种逆向路径，展现了印度电影最近两年的变化

    去年《摔跤吧！爸爸》在我国的票房成功首先是改编自真实故事，具有现实力量；其次在于影片国际化的改造——有意识删减歌舞、紧凑情节、缩减时长。作为其不是前作的前作，探讨传统与现代话题的《苏丹》又回到了旧式“玛莎拉”电影的风貌，而缺点也很明显：情节冗长散漫，主题贪大求全，女性权利、夫妻相处、传统积习、宗教习俗、体育精神、人生奋斗等等什么都有，力道发散使得结构松散，什么都没说透；此外“一言不合又唱又跳”，主演身穿酷炫的服装上演MV令人出戏；被门户高低阻挠的爱情以及穷小子追求大城市女孩的故事老套模式化。人物也过于脸谱化，为了表现苏丹耿直而专一，片中安排几个艳丽女子过来求爱，而他不为所动，显得刻意。最夸张失真的是苏丹自带主角光环，训练六周就能获得邦冠军、全国冠军乃至世界冠军。之后又训练了六周，肋骨断裂上场，一招“印度背摔”无往不利，夺得国际综合格斗冠军。这种脱离现实的“开挂”，实在无法令观众信服。

    对于女性的关注是近来印度电影着力表现的主题，而《苏丹》的最大问题恰在于对女性话题上。苏丹的妻子貌似一位敢想敢做的印度新女性，其实依旧是遵循旧观念的美丽陪衬，她的作用不过是通过牺牲、承担、鼓励和激将，帮助男性获得外在和内在的成长。片中苏丹原本是一个胸无大志，满脑子大男子主义的村里汉，因为追求大城市回来的女子而学习摔跤，被对方看轻后奋发成为世界冠军。妻子同样有着摔跤冠军梦，却因为怀孕而放弃了，成为丈夫的陪练。苏丹成功后变得傲慢自大，受到伤害的妻子和他分居却没有改嫁，还在苏丹受伤后回来照看他，帮助他成为成熟勇敢、目标远大、尊重女性的人，赢得人生成功。

    由萨尔曼·汗饰演的苏丹，肌肉纠结、力大无穷，舞技和身手俱佳，彰显的依旧是男性巨星的宝刀未老。相比之下，《摔跤吧！爸爸》中与他同龄的阿米尔·汗则收敛起自身的巨星光芒，甘当年轻女演员的绿叶。片中女摔跤手的形象，和原先印度片中女性只是爱情戏份中“善良又性感”的花瓶相比已经是突破，但还是有不少观众认为其内核与其说是高扬女性权利，不如说还是“听爸爸的话”，不是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到了《神秘巨星》，女性权利的表达进步到了“唱出女性自己的声音”。女性自身的追求和成长，女性的情感和心理以及母女关系被放置于影片中心，姑婆、母亲和女孩代表了三代印度女性的形象。在《摔跤吧！爸爸》《神秘巨星》之后，成片时间更早的《苏丹》反而以一种逆向的路径，让我们看到了印度电影短短几年内的变化。（作者为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