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8年07月09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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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世界杯特刊

在历史尘埃里憧憬未来 在二元对立中争取认可

俄罗斯时尚球衣中的“后苏联美学”


    ■本报见习记者 刘畅

    2018年的这个夏天,足球再次成为时尚世界的宠儿,只不过这一次被深深地打上了俄罗斯的烙印。就在西方媒体尚在对世界杯中的 “工人阶层文化倾向”批评质疑之时,俄罗斯设计师们早就扛起了复兴“后苏联美学”的大旗。因为在俄罗斯,永远谈不上“足球的归足球,政治的归政治”。球场之外,时尚将二者联系得更为紧密,它们用更直白的话语塑造出当下俄罗斯人的审美和对世界的看法。

    俄罗斯最著名的设计师、潮牌领头人物戈沙·卢布钦斯基看准时机,与阿迪达斯联名推出 “世界杯主题系列”成衣:将11座举办城市的俄文字母印在卫衣胸口,并在领口和袖口配以俄罗斯国旗的组成色调,同时以构成主义的几何色块加以点缀。在上世纪20年代,当时的苏联曾是构成主义的天下。通过立体几何图形的动态组合,构成主义打破传统艺术结构的积重感,被赋予了无产阶级获得新生的象征,也是对超越个人生活走向崭新集体的热切展望,但同时又区别于60年代赫鲁晓夫“火柴盒式”的整齐划一,具有十足的灵动感。

    俄罗斯人的“阿迪达斯情结”则可追溯至1980年。当时正值西方世界因阿富汗战争抵制莫斯科奥运会之际,只有阿迪达斯表态愿意赞助苏联国家队球衣,这一举措不仅成功获得苏联乃至此后俄罗斯人的青睐,也使其成为第一个打破冷战“铁幕”的全球性品牌。如今印有苏联缩写“СССР”的战袍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但在今年世界杯上,阿迪达斯却对前尘往事进行了深度挖掘:1988年汉城奥运会男子足球决赛中,苏联队以2比1击败巴西,历史上第二次夺得奥运会足球金牌,也许受那次历史性胜利的启发,此次俄罗斯队的主场球衣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经典款式的翻版。

    衣服为亮红色、肩上有三道杠、白色V领,袖子上的宽幅白色条纹从体侧一直延伸到后背;胸前一左一右,绣着象征俄罗斯国家荣誉的金色双头鹰国徽和阿迪达斯商标;球衣领内藏有白、蓝、红三色衬底,国旗色底纹上同样饰有双头鹰图标,并配以“ВместеК Победе”(团结起来走向胜利)的口号。整套球衣还包括白色短裤和国旗色球袜,球袜正面绣有“Россия”(俄罗斯)的俄文字样。对于球衣的精心设计,前俄罗斯队中场核心杰尼斯·格鲁沙科夫说,“新球衣的经典款式让我们回想起过去那些伟大的胜利,这将有助于我们在比赛中更优异地发挥。”

    球场之外,如今在俄罗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穿着阿迪达斯或各式山寨阿迪达斯的青年,这个品牌已经与街头时尚青年、足球流氓甚至种族主义者的形象融为一体。在今年的世界杯上,“三道杠”、构成主义色块、西里尔字母和双头鹰标识就如此被有意识地 “构成”到一起,成为俄罗斯对“后苏联美学”的历史总结,亦是对未来生活的展望。

    世界杯之前,卢布钦斯基就曾以自己的姓名为主题开展了三场个人品牌秀,从波罗的海沿岸城市加里宁格勒到“通向欧洲的窗口”圣彼得堡,再到“东西方文明结合地”叶卡捷琳堡,卢布钦斯基一路向东行进,探寻俄罗斯最深处的秘密,同时也探讨究竟是什么将看似“异质”的多个“俄罗斯”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究竟如何互相包容、接纳,并赞美自己民族的历史。

    卢布钦斯基的俄罗斯三部曲最终章秀场,选择了叶卡捷琳堡的叶利钦总统中心,这里充满历史的吊诡与冲突:罗曼诺夫王朝在此被终结,布尔什维克由此拿下政权;出生于此的叶利钦瓦解了苏维埃系统,但整个民族对于上世纪90年代的记忆又相当缺位。更有趣的是,在这场民族历史与文化的巡礼中,卢布钦斯基主动与历史人为切割,他挑选的走秀模特全部为“普京一代”,也就是自2000年普京执掌俄罗斯后出生的年轻人。“他们没有历史的包袱,对90年代的波云诡谲、大开大合,甚至叶利钦本人都毫无记忆可言,他们最具有自我意识,也最容易被塑造。”卢布钦斯基在接受独立媒体VICE采访时说,“这是一幅现代俄罗斯的青年群像,但是现代俄罗斯建立在苏联乃至更为久远的历史之上,它永远根植于过去。对我而言,‘后苏联美学’一方面要立足过去,另一方面又极其渴望新奇、憧憬未来。”

    在对西方的态度上,卢布钦斯基也毫不讳言自己身上并存的国际主义理念与俄罗斯情怀。“其实‘后苏联’这个词本身就由西方媒体塑造,是冷战意识在心理层面的延伸,我们不是 ‘后苏联’,我们就是俄罗斯。”卢布钦斯基说,“这个词语的对立意识太强,中心与边缘的西方论调太过昭彰。在我的作品中要打破这种二元对立结构,打破界限的束缚,吸取更多的东西。”卢布钦斯基在说这句话时,除了饱含“国际主义”的理想之外,还怀有“被世界发现”的原生动力,“作为一名俄罗斯的设计师,我渴望得到国际同行的认可,不仅仅是对我,更是对我祖国的认可。”因此叶卡捷琳堡的个人秀主题就是“Свобода”,这个在俄文中代表“自由”的词语,以西里尔字母的形式写在蓝天白云的布景板上,成为“后苏联美学”最直白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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