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光

    近日，西安交通大学一名博士生自杀，舆论一边倒地认为，导师的不当行为是导致学生自杀的主因。目前，学校已经做出回应，取消了该导师的招生资格。

    舆论向来是比较关注弱势群体的，这一事件发生后，网上声讨女导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平心而论，这位女导师确实有错———有些私活不应让学生做，有些话她确实讲得过头了点、随意了点，老师和学生本不应这样轻意地说话。毕竟，师生有别、男女有别。

    不过，作为一名高校一线的教师，我在这里想探讨的是另外一个话题：对研究生和导师干私活关系的一些想法。

    某次会议，一位老师谈到，他是明确将师生关系界定在教和学上的。老师是全心全意地教，学生是全心全意地学，但千万不能认为学生与自己有更亲近的关系。

    对此，我并不完全同意。在我看来，老师不但要用自己的知识教导学生，更要用自己的人格影响学生，换句话说，我和我的研究生的关系，就是不同于我和一般学生的关系。我也承认，因为有这样的观点，因而与学生说话时，有时免不了随意，常常问长问短，很多时候甚至还会敞开心扉掏出心里话去教育学生。

    那么，引申开来再讨论一个问题：师生之间的“干私活”，可以不可以？　至少我认为是可以的，但不能越过“度”。

    回忆起我自己做学生时，也替导师干过私活。比如读本科时，朱瑞熙先生调到上海，家中的家具都是我们这些学生到火车站搬运的。当时还没见过朱先生，也没有一分钱报酬。唯独班长说了一句，到了晚饭时间，我们应该到办公室主任家里去汇报，顺便“骗”顿饭吃。到了主任家，人家说，饭还没吃吧？　我们一个个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有老练的班长说：“还没吃。”于是办公室主任把我们几个苦命的学生招呼进家，鸡蛋炒年糕，还有美味的方腿肉，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肚子实在撑不下了才走人。时隔多年，每当想起这事，印象里留下的只有办公室主任家的美滋滋的饭菜香。

    记得我读硕士时，导师生病，我们几个学生赶到医院陪夜，睡在床底下，先是一人每周陪护一天，后来是每两周一天。我们陪导师，无怨无悔。理论上讲，这个也属私活，但当时学生们的确没想这么多。导师平时真心对我们，我们陪导师一夜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当老师以后，带了学生，也让学生干过私活。比如，学生答辩面试，我会让其中一位学生做记录。有一位想考博士的外地姑娘到上海，碰巧我在学校的奉贤校区，也是让我的另一位学生接待她，来来往往一整天。有时，我的书稿弄好后，也会让学生去查核一下资料。有一次我的办公室要从八楼搬到十楼，几乎全是几位男生替我搬迁。当然，这里要郑重说明的是，我的车从没让学生擦过，也没让学生陪我逛街。

    所以，无论是学生替老师干点活，抑或是老师也替学生干点活，全在于一个“度”。一学年偶然叫一二次，占用半天一天时间，这个并不为过。人际交往中，一般的同事邻居之间，不计报酬地帮人家干几次活，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互帮一把，普通人之间尚能做到，师生之间有何不可？

    就我而言，有时也会帮学生干点私活。我帮学生干的私活可能更多地是帮学生不计报酬地改稿子。有时我接了编著之类的活，分给学生写，稿费和署名全归学生，但其中的修改却是很多的，如果学生将原稿和最后出版的稿子核对一下，马上会发现差距。老师帮学生，也是师生良好关系的一种体现，并不值得计较什么。

    现在的师生关系，当然不同于古代的师徒。师父的吃喝拉撒不能靠学生来服侍，至于师生之间的喝酒、挡酒，也是偶一为之。比如，同事知道我不胜酒力，常常嘲讽我，同在场的学生就会很关切地看着喝红了脸的我，甚至某次一女生豪气地端起一小碗黄酒，敬其中一位老师，再一碗敬另一个老师。女生悄悄地对我说：“老师，我没事的，白酒可以喝一斤。”几位同事见到我有这样豪气的学生，也只有羡慕的份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和同事之间的喝酒纯属娱乐，从没强劝吃喝的，从根本上说，既不会强迫学生喝，也不要学生为老师挡酒。

    说到底，师生关系毕竟不是普通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有真感情在。你伸出一下手，我也会伸出一下手。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