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巍

    很多习以为常的事，细想却让人觉得神奇。比如一颗小小的受精卵，怎么能长成这么大个头还有自我思想的活物？再比如，无论是非洲还是什么地方，那些茹毛饮血的猿类如何创造出今天这样的人类社会？还有，为什么不同地区的人类语言和习惯，都有着一种不谋而合的相似，但是其社会发展路径却最终大相径庭？

    探究人类的文明发展，是永恒的主题，切入角度也呈多样化。长期以来，这个领域一直被认为是“社科领域”，人们总是从社会、人文、历史的角度分析前因后果。而这几年，跨学科研究成为多个领域的新趋势，也带来了太多激荡人心的成果。比如《一万年的爆发》，便从基因突变的角度，从生物遗传学的角度切入，聚焦其在人类发展过程中与社会结构的互动，从而形成一个角度独特的“大历史”框架。

    在人类文明史研究成果方面，最令人激动的往往是从我们习以为常的细节入手，揭示其在人类发展过程中惊人的作用。比如那本影响巨大的《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戴蒙德认为环境决定了不同地区人类的社会结构、发展方向，致使不同大陆的社会发展分道扬镳，最终在不同阶段的各自扩张中形成碰撞甚至冲突。这样的理论逻辑清晰，证据充分，同时，又与当前的主流观点契合，因为这种理论天然地否定了人种论，充满了正能量。

    但是，《一万年的爆发》恰恰提出了带有先天性特征的基因在人类进化发展过程中，特别是各自发展的路径取向甚至优劣中的巨大作用。从该书作者的观察来看，人类文明的进程在近万年内快速发展，堪称一次人类文明史的“寒武纪大爆炸”。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和文明程度又加速了基因变异和自然选择，从而形成一种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的奇妙互动。

    该书作者从农业意义上基因遗传角度的分析，尤令人印象深刻。农业在人类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几乎得到了各种流派研究者一致性的认可，只是大家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一万年的爆发》作者认为，农业创造了让基因突变更有效沉淀和选择的舞台，它使得单位面积下可以生存的人口增多，从而增加了人口密集度，提高了生殖的效率和存活率，更多人的交往自然容易产生更多的突变，也更容易高效地传承。这个“推理”很容易理解。试想，如果在人口密度不大，各个部落交流有限的情况下，即使出现了更有利于生存环境的基因突变，也可能因为有限的传播范围而“失传”。

    同时，从另一个层面上，农业推动了人类社会的组织化，城市的出现则使人类职业选择多样化。于是，在采集形态下看似不太有用的基因突变，在新的社会形态下，更多地发掘了其价值，并在更高效的自然选择中沉淀。当然，人口密集也带来了诸如传染病等负面效应，但同样的，这也是一个残酷的自然选择过程，最终使更强的抗体通过基因得到传承。正如现代社会，城市因为聚集了海量人口，需要形成更细的专业分工，并且有海量的人力资源替代，从而使城市更具竞争力。而构成竞争力的核心是各类人才，只不过此时他们的“基因”更多地表现为智力优势、知识储备、认知水平、工作经验，但其发展逻辑和一万年前人类文明迎来曙光后的发展是相似的。

    当人类的基因发生变异时，自然选择中一些族群便可能产生优势。书中特别提到了乳糖耐受突变，这个从突变到传播的过程，使乳制品成为人类常用的饮食形式。乍看这只是饮食问题，但作者据此作了精彩的分析：率先产生这一基因的人群，将自己的摄食方式由肉食猎取迈入了更高效的乳制品方式。通过驯化和养殖动物获得食物，显然比四处打猎要稳定得多，可复制性和规模化也更强。所以，率先获得这一基因的游牧民族在此基础上，有能力扩张得更远，同时又将这样的基因传播得更广。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互动过程。

    在人类文明进程的解读上，常常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就如该书作者所强调的基因遗传与人类文明发展的双向互动。作者质疑了戴蒙德的一些观点，但整体上并未否定他的主张。事实上，《一万年的爆发》的理论体系也强调了环境的作用，只是随着科技发展、人们对基因认知能力的提高，在研究中加入了“基因”这个新的维度。这是对人类文明认知的升级，并未否定此前的很多理论。就如量子物理是物理学的伟大一跃，但不能因此就说经典物理错了。

    面向未来，该书也给出了“正能量”。基因遗传，虽有“人种优劣论”之嫌，但我们必须正视一些客观存在，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提供支持人类社会更好发展的理论和工具。就如作者在书中提出的一个观点，人类的进化并没有结束，它还在继续，而环境对其产生了很多正向作用。

    因此，即使是平等教育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举动，也可能在人类漫长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对更多人延续的后代产生更积极的作用。同样，全球化的交流，更多地区的城市化，不但在社会意义上让生产效率提高，也可能为人类正在继续的进化提供更好的平台，让我们的后代变得更好。

    所以，人类不灭，进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