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塔考姆·珀伊·拉吉夫
“你为什么写作?”“你怎样写作?”“你为谁写作?”每当我参加一个文学项目、一场读书会、一个研讨会、一次文学方面答疑解惑的座谈会、或者只是一个志趣相投的人的非正式聚会时都会有人问我这些问题。
这常常让我感到困惑,因为这些问题从未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我出生在印度一个偏远的村庄并且在那里长大,村庄位于印度南部半岛的喀拉拉邦,三面环西高止山,西临阿拉伯海。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作家,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的灵感都来自于故乡深厚的土壤和高耸的树木。
我觉得应该用类似自传体的形式来记录下我参加过的各种写作项目和文学节,正是它们拓宽了我的文学视野,加深了我对文学范畴的理解,也对文化的影响范围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因为非常害怕孤独,我养成了和自己说话的习惯。不仅对自己说,对树木、动物、鸟类说,有时也对鬼魂和神说,那时他们是我的伙伴。这些对话最终演变成了我的作品,既有诗歌也有散文。我在写作中试图表达出那些在生活中难以解释的东西,内在的和不相关的东西。
大约半个世纪以来我一直用我的母语马拉雅拉姆语写作,出版了四本诗集,但现在我意识到了它的局限性,地方语言在向读者群体传播时的局限性。于是,我开始尝试用两种语言写作,马拉雅拉姆语和英语。对我来说,马拉雅拉姆语是我的母语,而英语是印度从殖民时期继承下来的一种语言。
就我的经验来说,双语写作既是一个原创的过程又是一个翻译的过程。原本我是一个马拉雅拉姆语作家,但是有时我无法用马拉雅拉姆语来准确地表达我在城市中的经历或我对世界的看法,因为马拉雅拉姆语诗歌般的语言无法描述这样的经历或是看法。一种语言如果不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及时更新,那它就起不到准确表达客观真实想法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我求助于英语。然而,在用英语写作的过程中,我会下意识地使用马拉雅拉姆语,反之亦然,这种令人费解的情况使我最终失去了灵感。我认为这是两种语言的问题:你徘徊在失去自我和获得新生的边缘地带。
也许是双语作家的身份使我得以参加“写作项目”,同时“写作项目”所带来的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也为我提供了与其他语种作家会面和交流的机会,比如西班牙语、德语、法语、希伯来语、克罗地亚语、俄语和汉语等。
因此,我敢肯定我任何所有的国际视野和审美理解全是得益于这些写作项目,它们让我超越了原有的地理、文化和语言的界限,对此我深表感激。写作计划不但拓展了作家们的视野,加深了他们的根基,培养了他们的创作能力,还丰富了他们的表达能力。
作家也被称为永久的旅行者。阅读文学作品是一种类似于穿越未知的土地、文化和时代的经历。
“写作计划”给作家们带来了机遇。如果我没有机会参与到爱荷华州 (美国)、贝拉吉奥 (意大利)、哈德逊 (美国)、斯特拉加 (马其顿)、特拉维夫 (以色列)、萨格勒布 (克罗地亚) 的国际写作计划中,我就无法在我的诗“Vasco da Gama”中写下以下几行:
我曾扬帆的港口
如今已不复存在
花岗岩铺就的灰色小巷
散发着腌萝卜味的老街
高耸的拱门向他们敞开
绵延的装饰
身后午夜的音乐和舞蹈
我曾祈祷的寺庙
也许已成了墓地
我的祈祷像仙人掌般生长
我的神不再理解我的悲伤
我的孩子是无名之国的孤儿
他们眼眸深邃
深到足以将我淹没
我必须开启另一次航行
去寻找我的祖国
我不畏惧鲨鱼和海盗
我不惧怕海浪和海鬼
我的指南针永不出错
我的船从不撞上岩礁
但我不能忍受
那颗孤独的星星始终跟随我
蜡烛不会熄灭
桅杆不会倒下
船帆不会落下
寂静的海水聚集在底部
当我踏入
沙粒像处女一样上升
海水融入我的血液
夜锚抛进我的肉体
欲望的骑兵
蒙上眼睛
走过深不见底的沼泽
我从未登上
那个我在寻找的大陆
我是一个水手
死于一场没有发生的海难
更愿意相信还未出生
在半岛的两端
历史没有标记
完全的
不存在于生活
我留下
数不清的沉船残骸
没有人知道
(陈奕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