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森
我一直认为中国画是一种心象的艺术,是我们这个民族精神物化的展示。笔墨在缣素纸帛上的挥洒开合、晕化洇润,囊括万物而陶冶天机。唯其如此,水墨画被视作是中国画的代表,是国粹的标志,即就是以最简单、最纯朴、最元初的水与墨来达到这种艺术的极致与图式的谱系。
海上花鸟画家陈世中先生对水墨情有独钟,半个多世纪来他浸润其中,上下求索,反复揣摩,以求真正把握其水性墨趣,生动展示其笔情意蕴。正值“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节,在他的画室“留泓簃”观其近作的几幅水墨花鸟画作,翰墨淋漓、水韵弥逸,笔致畅达,心手相应,臻达了一种大象无形而境生象外的新境界。
墨色,实际上是东方精神的人文象征。黑色上升为墨象,那更是格物致知的审美造化。因此,墨色又称玄色、极色。按照中国古老的色彩学来界定,那即是著名的“墨分五色”说。而水是催化剂与中介体,集聚综合的巨大能量,亦即“上善若水”是也。陈先生对水墨的性能特征及其变汇融通是了然于胸的,从而诉诸于笔,倾泻于纸。其墨的枯湿浓淡,阴阳虚实,其水的湿润渗化、薄敷重施,都得心应手而传情达意,形成了一曲相当严谨而和谐的水墨交响乐。如他画的《芭蕉小鸟》,宽笔重扫,粗犷豪放,其水墨的交融变幻相当丰富而细腻,其叶面筋络颇为清晰,凸显了一种带有质感的肌理效果。而点缀在芭蕉树边的小竹,纯用浓墨撇出,笔触爽辣干脆,弥散出浓郁的金石气,画下方的山石,用淡墨轻抹,施以墨点,如苔藓青涩,从而使整幅画的墨色浓重相映,轻淡相宜,令人味之无极。
水墨画贵在以少胜多,以一当十,法在趣中,境在象外。综观历代水墨大家之画,如青藤之简率,八大之空寂,石涛之清逸,缶翁之苍朴,白石之稚拙,均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陈先生的水墨画在构图造型上是力求简洁疏朗,在水墨笔触上更是精当概要。如《秋酣》图中,充分展示了笔触与水墨的对应作用,两个硕大的葫芦纯用极简要的墨线勾勒,颇有空间开阔感。叶子则用浓墨重笔挥洒,间以水韵化之,丰润而鲜活。其枝蔓则以狂草笔法写之,枯疾涩缓,顿挫起伏,彰显了水墨的韵律与笔致的气势。
水墨画的艺术特征和空间表现既是以浓淡表现色相,以虚实形成层次,从而构成视觉的“水晕墨章”之效与审美的“如兼五彩”之意,以求达到“气韵生动”之界。尽管水墨画的基调是黑与白,但“道,可道,非常道。”陈先生是善用墨色的高手,他不仅能娴熟地将浓墨、淡墨、干墨、湿墨互为作用,而且更是大胆地使用破墨法与渍墨法,破即厚中兼虚、重中兼淡,渍即晕中有变、化中有境。如他的《秋声秋色》构图极为约略奇崛,表现手法相当生动酣畅,两片上下纵横交错的芭蕉叶就运用了破墨法,浓中破淡,淡处破浓,墨韵变幻迭加,具有明暗的对比质感。而两只一站一跃的飞鸟,却用渍墨法来增加羽毛的层次与质感,从而以水墨传递了爽爽秋声与浓浓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