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
3月1日 巴金的著作多次被盗印。他在《谈版权》一文中公开表示:“作家中我可以算做不幸的一个;我的作品的盗印版本最多,有的‘选集’里甚至收入了别人的文章。”并且告诉我们:“几十年来我一直为自己作品的‘版权’奋斗,我的书柜里至今还有一大堆随意拼凑、删改的盗版图书。作品的面目给歪曲了,我不能不心痛。”有研究者已写出了《巴金与盗版书》,把巴金作品的盗版书分为“著作单行本”、“作品选集”和“盗名冒名书”三大类(刘屏《一个小老头,名字叫巴金》,2003年11月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版)。
一个偶然机会见到一批共九种巴金著作。其中上海开明书店版五种:小说 《春天里的秋天》,1949年3月二十版;《爱情的三部曲之三·电》,1949年3月六分版(《爱情的三部曲》有《雾》《雨》《电》三种,先分册出版,后合成精装本一册,再重新分册出版,故称“六分版”);《火》第一部,1949年1月十一版。散文集 《点滴》,1949年2月十一版;《梦与醉》,1949年3月十版。上海文化生活版四种:小说《发的故事》,1948年10月八版;《神·鬼·人》,1949年2月十一版;《马赛底夜》,1948年2月十版;《爱底十字架》,1949年2月八版,这四种书上均印着列为“文学丛刊”之一。
有趣的是,九种巴金著作的版次均在1948至1949年之间。由于巴金著译的版次至今未见系统的梳理 (鲁迅著译已有周国伟编 《鲁迅著译版本研究编目》,1996年10月上海文艺出版社版,对鲁迅每一种著译的每一版每一次印刷都有明确记载),所以尚无法确定这九种巴金著作的版次是否1949年以前的最后一版。但从开本大小、版式、装帧和用纸等方面仔细辨认后综合判断,这九种著作里至少前七种盗印正版的可能性极大。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爱底十字架》和《马赛底夜》两种短篇小说集。巴金主编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10集160种“文化丛刊”中,并无这两种小说集。巴金也没有在别的出版社出版过这两种小说集。那么,它们从何而来?
《爱底十字架》的目录是:序、爱底十字架、我底眼泪、一封信、苏堤、生与死、奴隶底心、狗、好人、光明。而巴金1932年5月由上海新中国书局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光明》的目录则为:序、苏堤、爱底十字架、奴隶底心、好人、狗、光明、生与死、未寄的信、我底眼泪、我们、最后的审判(代跋)。两相对照,原来《爱底十字架》 系 《光明》 的翻版,只不过把“序”改动了几句话,把“未寄的信”题目改为“一封信”,还删去了“我们”和“最后的审判”两篇,调整了前后次序,如此而已。
《马赛底夜》情况复杂些。此书目录是:序、马赛底夜、堕落的路、幽灵、罪与罚。而巴金1933年2月由上海新中国书局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电椅》的目录则为:代序、天鹅之歌、电椅、父与子、罪与罚、堕落的路、马赛底夜、爱。两相对照,《马赛底夜》其实是《电椅》的删节翻版,抽出《电椅》中的“天鹅之歌”等四篇,保留“马赛底夜”、“堕落的路”和“罪与罚”,增补一篇原收在巴金短篇小说集 《将军》(1934年8月生活书店出版)中的“幽灵”,“序”仍是《电椅》的“代序”,真相由此大白。
当然,这么一大批不同类型的盗版本,从另一方面证明巴金著作的影响力,证明巴金确实拥有众多读者。同时也提醒我们,巴金著作的盗版本真是五花八门,名目繁多,除了据正版盗印、重新编选和伪作盗名冒名之外,还有据正版增删后改换书名的。研究巴金著作版本源流,不可不对各种盗版本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