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辰
      
       “小宇，你也老了。”
      
       不知何时，白头发攀上了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梅园新村派出所副所长姜经纬的额头，手机屏幕的那一头，“妈妈”梁巧英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倾诉对“儿子”的关心与思念。
      
       姜经纬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与远在山西吕梁的夏占海梁巧英夫妇并没有血缘关系，却在11年间尽力扮演他们意外离世的长子“小宇”，为老人尽孝。
      
       昨天是重阳节，姜经纬估摸着重阳糕应该已经寄到家里了，便拨通了夏占海的视频电话，听到梁巧英的声音，他特意加重了音调喊“爸爸妈妈”。“最近天冷，注意保暖，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们寄去。”
      
       这个善意的谎言最初由夏占海发起，得到了山西与上海两个大家庭心照不宣的呵护，只为梁巧英余生安好。于夏家而言，“儿子”的出现就像是乌云背后的幸福线，而这段超越亲缘血脉的动人故事，则生动诠释了何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中华传统美德。
      
       “圆了我们全家根本不曾想过的梦”
      
       “我从节目中像大海捞针一样有幸找到自己的‘儿子’，也感谢上海市公安局培养出一名有善有德有爱有心有担当的干警。他十几年来默默无闻地担当起‘儿子’的重任，使我们这个远在千里外，整年忧郁寡欢的家，重新焕发了新生。”
      
       9月底，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谢信从山西寄到了上海。循着写信人夏占海的叙述，人们回想起11年前的那场“母子相认”：彼时，夏占海一家的生活刚从家庭变故中恢复过来，夏占海通过一档电视节目联系上了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民警姜经纬，希望他能一起“说谎”，以大儿子梁宇的身份与妻子梁巧英见面。
      
       姜经纬感慨，这件事有诸多巧合环环相扣，才促成一场“善意的谎言”。
      
       2003年，一起煤气泄漏意外让夏家遭遇变故，大儿子梁宇不幸去世，妻子梁巧英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一度成为“植物人”，生活不能自理，精神受到刺激、智力倒退，然而她依然整天惦记大儿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家？夏占海用尽全力照顾妻子，坚持帮她走路复健、输液、针灸、按摩，全家人无奈欺骗梁巧英：小宇是出门打工去了。
      
       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期间，夏占海在电视上收看相关新闻，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当时电视画面里播放的是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民警在执行安保任务，当一名民警的特写镜头一闪而过，夏占海觉得他长得和故去的长子梁宇极为相似。
      
       看见那个面孔，一个念头在夏占海心里扎了根：老婆如果能见到“儿子”，说不定一高兴身体就好了！当时夏占海并不知道这张面孔是谁，只知道他是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的民警，于是，他干脆向上海市公安局寄出了大儿子梁宇的照片，请求帮忙寻找那位民警。巧合的是，看到求助信和照片的民警中，刚好有人认识姜经纬，看着梁宇的照片，他也几乎看走了眼：这不就是小姜吗？
      
       不仅要扮演一个故去的人，还要对着陌生人喊爸爸妈妈，姜经纬得知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甚至学了些当地方言，也提前了解梁宇的故事。回忆起那场相认，夏占海说：“姜经纬成为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圆了我们全家根本不曾想过的梦，当场使我病残的妻子笑逐颜开，她的病情逐渐趋向好转。”
      
       从那天起，只要梁巧英说想儿子，夏占海就会打开当时的视频给她看。
      
       “这个儿子我愿意一直当下去”
      
       “‘妈妈’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喊我‘小宇小宇’……”姜经纬记得与梁巧英的初次见面，生病后梁巧英的智力水平仅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却不曾忘记自己儿子的模样和姓名，这让姜经纬感动不已，也下定决心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一位参与过11年前那场节目录制的民警说，当时觉得节目录完了事情就了结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姜经纬默默坚持到了现在。
      
       2016年5月，姜经纬邀请两位老人来沪游玩；2018年1月底，姜经纬专程请假去山西“老家”，陪伴两位老人提前过春节。他们的联系从未中断，彼此间的感情早已越过血缘，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由于姜经纬的本职工作很忙碌，又与山西“家人”远隔千里，不能“常回家看看”，他和夏占海便通过网络联系，互道问候与思念。夏占海会分享梁巧英的日常，她总是爱看来自上海的电视节目，期待着“儿子”再露面；夏家搬进了新的电梯房，夏占海从小区门口开拍“长镜头”，一边走一边介绍，直到画面进入梁巧英的卧室，知道这个视频是拍给“儿子”看的，躺着的梁巧英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与此同时，姜经纬也毫不犹豫地承担起长子的职责，遇到难题时为夏占海一家出谋划策；逢年过节、春秋换季，姜经纬都会提前寄些衣物、营养品到山西。最近，夏占海常常带着梁巧英去公园唱歌，姜经纬特地买了一条薄绒毯，跟重阳糕一起寄过去。“梁阿姨外出要坐轮椅，时间长了怕她膝盖冷，盖上毯子就暖了。”
      
       视频通话的时候，“父子俩”总是很小心，一点破绽都不留。“如果梁阿姨在，我是绝对不会叫叔叔阿姨的，一定要叫爸爸妈妈。”姜经纬这个“假儿子”，渐渐演出了真感情。近年来，他看着夏占海与梁巧英逐渐老去，夏占海患上了糖尿病，梁巧英时时刻刻需要有人照顾，姜经纬不知道这个“谎言”该怎么结束，但他由衷地希望“父母”身体健康，“这个‘儿子’我愿意一直当下去。”
      
       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下一次相见的时间，等夏占海二儿子夏宏的女儿明年中考结束，一大家子人都要整整齐齐地来上海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