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老乡和时常来村里唠嗑的吴飞得熟络了起来。(朱泾镇供图)
■本报记者 薄小波
本报通讯员 殷洁如 翁羽
“祝文汇报的读者新春快乐!”在本报记者邀请下,90后阿根廷小伙儿费德里科·德马尔科(Federico Demarco)用地道的金山本地话向广大读者拜了早年,“长得洋里洋气,说话土里土气”的他给自己起的中文名叫吴飞得。事实上,早在年前,他就因为多段独具反差感的金山方言推广视频在抖音“出圈”。“阿奴想想看”“晓得哇”“呒数啊哩”……不看视频,很难想象这些听着十分顺溜的方言出自一个老外之口,不少网友评论“讲得比我奶奶还土”“上辈子绝对是金山人”……
来自阿根廷的“上海女婿”
吴飞得告诉记者,“飞得”是母语名字Federico的音译,而“吴”姓则是因为自己喜欢研究吴语。或许是天性使然,飞得从小就对各种语言特别感兴趣,会说八国语言的他对中文尤其痴迷,他不仅通过了汉语水平考试六级,更因为与上海姑娘结缘而练成了一口流利的上海话。
虽然阿根廷远离上海,但距离从来不会阻挡热爱。2018年,飞得跟着太太来到上海生活。会说汉语,上海话也讲得灵光,一门方言让他迅速融入了这座城市。越深入海纳百川的上海,越能体味到交汇在此的各国各地文化,吴侬软语更激发起飞得的浓厚兴趣。
在上海大学攻读语言学硕士学位的他,将上海郊区方言作为主要研究方向,其中包括金山话、嘉定话、南汇话、松江话、青浦话、奉贤话等。用专门的字表、词表来记录这些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逐渐地,在“沪语圈”小有名气的飞得参加了《沪语人气王》等节目的录制,也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同样喜爱方言研究的金山朱泾小伙封烜鑫,人称阿庆。阿庆不仅带着他去乡村寻访说着地道方言的老人,更教飞得说了一口正宗的金山话。
有次,飞得走在田间,听到两位老人在议论他,“箇档外国人(他是外国人)。”“勿是个,实奴勿听得伊有垃话土闲话唻,就生来像(不是的,你没听到他讲金山话吗?只是长得像吧)。”这个有意思的故事,足以说明飞得的金山话已到了可以“冒充”本地人的地步。出于好玩,阿庆和飞得将一些日常的金山方言段子拍成短视频在抖音发布,没想到一下火了,最高播放量超过35万,留言点赞更是不计其数。
和朱泾小伙携手研究吴语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两个灵魂的相遇不是偶然。”这句话同样可以用来形容飞得和阿庆。来自地球两端的他们,因为同样的爱好在上海一起做起了方言的研究和保护,这似乎也与中国“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佳话如出一辙。
“飞得是学院派,有系统的专业知识,懂得科学的研究方法,会用录音和国际音标记录方言语音。而我是草根,知道很多金山方言和风土人情。在许多地方刚好互补。”阿庆笑着介绍。一旁的飞得补充道:“阿庆教我金山话,我也教他西班牙语。在研究的道路上,我们也是共同成长。”就这样,他俩奔波于金山许多村委会,找寻发音地道又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本地老人。调查的过程也同样辛苦,“我住在杨浦区,每周来金山做一次调查寻访。来回路程需要4个多小时。为了配合老人作息,我一般早上6点起来从市区出发,8点左右到金山”,飞得说。从2019年开始,他已坚持了4年,积累了不少研究成果。
目前,飞得和搭档阿庆正着手将现有的研究成果编撰成一本关于金山方言的书,“主要记录我们4年的调查结果,包括语音、词汇、语法三部分”。此外,凭借在计算机方面的优势,飞得还与几位志同道合的中国朋友创立了“吴语学堂”,将吴语区各地方言字音、词汇制作成免费的在线吴语词典供查阅。飞得说:“中国语言和中华文化深深地吸引着我,在深入研究吴语的同时,我也希望能给对吴语文化感兴趣的人提供帮助和服务。”
一道来守护“地域文化之根”
像陈金毛这样的方言发音人,已经越来越难找到,在研究过程中,飞得和阿庆发现,如今在年轻群体中,方言已越来越式微。这也愈发让他们觉得应该在研究的基础上,对方言进行抢救和保护。“研究越深入,越觉得现在做的事很有意义。刚开始是因为好玩,如今拍摄短视频,也是希望通过外国人的全新视角,让金山方言被更多人,尤其是年轻群体听到,从而进行更好地传播和保护。”
“金山话其实很有意思,在吴语中也有明显特点。”飞得说,“从声调上来说,相比上海话只有5个声调,金山话中的朱泾话、枫泾话、兴塔话都有8个声调,金山其他地区的方言也有7个声调。因为我自己很喜欢语言,当然是希望这样有意思的方言能够传承下去。”
如今,许多村民也接纳了这张时常来村里唠嗑的洋面孔,春节前,朱泾镇新泾村家家户户挂花灯、做奘糕的画面里,有了飞得和阿庆的身影,对于中国式的乡愁,飞得也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我们的调查研究工作会继续下去,如果有认识对金山方言和文化感兴趣的本地老人,可以给我们介绍,有机会会去拜访一下。”飞得希望,对于被称为“地域文化之根、民俗文化之钥”的方言,大家一道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