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译/黎文
      
       生命是否特殊？注定将死的活物，相较于无生命气息的物质，是否真的有精气存乎其中？19世纪，随着现代化学的发展，科学界达成共识，认为生物和非生物都是由相同的物质组成，并无本质区别。然而仍有科学家坚信二者的不同（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密西西比大学历史学教授莱维特（Theresa Levitt）力图探究这段历史，她先是被坏脾气的物理学家毕奥（Jean-Baptiste Biot）和落魄化学家洛朗（Auguste Laurent）吸引，不久她注意到，他们都提到了与某位调香师洛吉耶（édouard Laugier）的合作。于是她顺藤摸瓜，结果发现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香气和精油正处于当时最活跃的科学辩论的中心。
      
       “人们听到‘香水’这个词，会联想到制作过程隐秘、形象浮华的奢侈品。但实际上，它是人类由来已久的一种努力：捕捉并保存植物稍纵即逝的最佳品质。这种追求有助于修正我们对生命本身的理解。”莱维特如是说。她由此一脚踏进了19世纪波西米亚巴黎的世界，通过香气唤醒了当年浪漫的文化生活、法国大革命的动荡时势，以及科学家的恩怨情仇。《灵药》（Elixir:A Parisian Perfume House and the Quest for the Secret of Life，哈佛大学出版社，2023）这部文化史与科学史著作荣膺《金融时报》年度最佳历史类图书和《科学美国人》年度最佳图书。
      
       当时，蒸馏技术已相当成熟且精细化。经过数世纪以来炼金术士们的实践——用暗语写秘方，有时要同时涉及一百多种配料——至18世纪，药剂师公会开始教授这种技术。蒸馏师和调香师最早是作为药剂师的分支出现的。他们都会在密室里摆满形形色色的蒸馏器和烧瓶。有些蒸馏器可以直接提取植物挥发的精油；还有一些用于反复蒸煮白兰地，每次加入不同的植物成分，间或暂停下来延长浸泡。时间、顺序、材料，一切都必须恰到好处，这样产品才能成功。根据炼金术传统，植物的香气等同于生命力，因此王公贵族消费昂贵香水的习惯不仅是出于虚荣心，也是出于对生命本身的渴望。当时的医学理论认为，不好的气味会招来疾病和衰腐，而好的气味则能促进生长和活力。
      
       19世纪30年代，洛吉耶和洛朗在巴黎左岸相识，对化学有着共同的热情。两人都在洛吉耶祖父开设的香水店Laugier Pèreet Fils工作，这也是巴黎历史最悠久的香水店。白天，两个年轻人蒸馏肉桂、薄荷、橙皮和玫瑰，为店里配制能让人焕发活力的灵丹妙药，下班后，他们致力于揭示生命本身的秘密。他们发现了天然分子与人工合成分子之间的结构差异，即使这些分子在化学上完全相同。而在当时，绝大部分化学家们还都认为，原子具有特定空间排列的这种想法是无稽之谈。
      
       洛吉耶和洛朗的工作帮助奠定了有机化学的基础——有机化学是对含碳化合物的研究，碳是生物的基本组成部分。他们的工作改写了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界限，启发世人们进一步探索地球生命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