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仁发
与木叶的交往不是很多,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个比较安静、书卷气十足的年轻人。当然,安静有时是别人的错觉,或许看上去安静的人,内心世界中却是激情澎湃的。木叶这个笔名,我觉得很好,好记,又不怪,也很有说道。可以理解为是树木之叶,但似乎又指向了一个季节——大约在秋天,无边落木萧萧下之时,枝头上仍会看到的那一片倔强地存在着的色彩斑斓的孤叶。同时,“木叶”也是大自然恩赐给人类的一种乐器,不用任何制作,就可以吹奏出美妙无比的乐曲。
当拿到木叶送给我的《那些无法赞美的》这本漂亮的书的时候,打开来一看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在扉页上题写了一句我的诗:“人在一夜间能够做完上千个梦”,想不到木叶还读过我的诗。
行内的人对书刊杂志不能说“以貌取人”,挑剔与苛求是一定的。我是特别喜欢《那些无法赞美的》装帧设计的,开本也刚刚合适。这本书的书名特别有味道,能引起人忍不住要马上去读的欲望。在这本书的后记中,作者说原想用“少年心事”做书名,后来还是放弃了。真是庆幸,现在这个书名比“少年心事”不知要好多少倍、大多少倍。就是我等平时酷喜平实的人,也可能会让思绪跟着“那些无法赞美的”偶或飞翔一下。
《那些无法赞美的》在文体意义上说完全获得了某种解放感,那些关于诗、散文、随笔、日记等等的分界都像“红玫瑰、百合、马蹄莲、还有郁金香”一样只服从于阳光和水。而另外的“月供、北京、盐、鸡毛菜想你”在锻造着生活的过程中也转化成一曲音乐、一声细语和一个象征。
从蔺沟到温榆河进入北运河而南下,从天子脚下到十里洋场,一条求学之路和爱情之路留下的轨迹,都被诚实地记录下来,让个人史在“宇宙的郊区”成为了人类学笔记。
这本书是作者献给自己的哥哥刘海涛的一份珍贵礼物,哥哥当年写下“少年心事当拏云”时,给了木叶震撼的同时,也让他有了对“一星如月”的向往。在相濡以沫和相忘于江湖之间,木叶总会想起马骅的诗句:“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是山顶上被云脚所掩盖的透明和空无。”
在读《那些无法赞美的》这本书时,觉得木叶的审美意识中是包含着“物哀”因素的。不论是写到亲人,还是朋友,写到历史,还是禅学,写到江湖世界,还是一草一木,莫不是在真情流露中,浸透着幽幽的感伤。他的文字总是被“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的情绪笼罩着,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率真地敞开,让你与他一起体悟时间的流逝、生命的短暂以及世事变迁,“无与悲剧通向一切”。
透过他对“浪漫”和“烂漫”的辨析,对“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考证,对格律诗与新诗的形式与内容关系的探究,读者会获取到许多认知上的洞见。一个作家风格的形成,在德勒兹看来,是需要掌握某种对语言进行“不可思议的处理”能力的。
木叶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的第四天就以一个志愿者的身份奔赴灾区,参与救援,这段经历,形成了《那些无法赞美的》书中的“死生”篇。目睹灾害,木叶牢牢记住临行前一个女孩的叮嘱:“善待血与泪。”他感同身受地认为:“无论谁死了,都是我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在死去。”在十多天的行程中,他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感受到了废墟的恐怖,也发现了一个婴孩的新生。或许基于此,他把这篇日记的题目确定为“死生”,而不是“生死”。
《那些无法赞美的》后记中对书名是这样诠释的:“至于无法赞美,可以指无从赞美,没有能力赞美,也包括无需赞美、不要赞美、不应赞美,还隐含理应(被)赞美却未(得到)赞美之意,甚或不得赞美不准赞美不许赞美,正向的力中兼有旁逸或逆向的因子,心绪是有几分复杂的,这一切的总和奔突聚变为‘那些无法赞美的赞美着世界’。”这既是这本书的主题,也是一种思辨的哲学。
(作者为《作家》杂志主编,吉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