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范昕
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处神秘的“外滩源壹号”(中山东一路33号),一幢始建于1849年、闹中取静的花园式洋房,经修缮后首次公开亮相,新近迎来意大利时尚大展“梦想的着装:时尚的诞生、嬗变与述说”,作为国家级人文艺术项目“ART SHANGHAI欧洲国家珍藏展”首展。
不同于人们熟悉的美术馆“白盒子”式展陈,这个展览舍弃线性秩序,与场景处处形成关联。只见建筑空间划分为数个独立场域,意大利百年时尚史沿着房间和区域逐幕展开,最终在观看中组合出建筑、艺术与人的对话。这使得展览俨然一场延续创意艺术的无尽之旅。
几经转折的时装风尚背后,是社会环境与心态之变
衣装既私密,又公开,暗含着一个人与其自身,以及自身与世界之间的联结及冲撞。百余年间意大利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服饰,是这个展览的主角。不过总策展人汪汝徽说,展览要讲述的不单是工艺的创新,更是工艺背后文化的故事,人的故事。从展览中,人们能够看到意大利时装风尚几经转折,其间隐含着彼时社会环境与心态之变。
纯素的白色裙装阵列,构成展览的开篇“纯真年代”。这是20世纪伊始的服饰。当时的女性将在家饰中的缝纫与刺绣才华延伸至衣装的织造,所使用的面料和工艺与床单桌布等家纺类同。没有色彩与复杂装饰的铺陈,这些白色裙装却朴实而直观地展现了当时的女性如何在有限的创造条件下,于衣装之上展现自身的创意巧思。隐隐透出的,还有当时女性在从属于家庭的社会情境下,自我意识及原生创造欲望的溢出。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裙装中,“斜裁法”很是流行,这与当时大萧条带来的生活拮据不无关联。在欧洲,廓形宽大、用料繁复的半身裙不再流行;而风格简约、用料更少的流线型剪裁、轮廓分明的肩线设计和及膝半身裙,占据主导地位。展览中的“律动的身体”板块,勾连起的便是这样一种风尚。其中出自1930年的一条暗紫红罗缎晚装裙,尽显这种穿戴的曼妙。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流行的青年亚文化运动,成为彼时推动生活方式和时尚蜕变背后的原动力,着装由此赋予女性更多自由。例如,裤装不再是男性专属,各种款式长度的女裤被发展出来;不刻意凸显曲线的无腰设计,让女性能更加自如地进行户外活动。在欧普艺术具有强烈视觉表达的氛围感营造下,展览以“自由!色彩!欢愉!”板块呈现服饰上的脑洞。俄裔意大利设计师艾琳·加利岑1960年代设计的一绿一粉两件山东绸宫廷睡衣,宽大的领口装饰珠片与闪闪发光的绸缎面料呈现对比撞色,华丽而富于戏剧性,考究中不失松弛感。葛丽泰·嘉宝、琼·克劳馥等传奇影星都是这一着装风格的拥趸。
时尚、歌剧、电影交织,迸发出源源不断的创造力
起源于意大利的歌剧艺术,恰可被视为意大利服饰设计与工艺美学的源泉舞台。展览不仅呈现时装,也集结一批电影和戏剧服饰,带领观众翻开一部由时尚、歌剧、电影交织而成的“Made in Italy”(意大利制造)诞生史。
建筑中庭,能够感受到自然光透过天顶玻璃倾泻而下,伴随耳畔传来的歌剧咏叹调,只见罗贝托·卡普奇首次涉足歌剧戏服创作的作品位于C位。此件戏服出现于“致敬玛丽亚·卡拉斯音乐会”的《诺玛》选段《圣洁女神》中,如丝制的甲胄般展现“神女”神圣庄严又翩然圣洁的姿态。它尽显卡普奇自1970年代开始探索的“雕塑礼服”之特点,裙身采用丝质塔夫绸面料,通过堆叠的效果,营造出常见于古罗马建筑与雕塑艺术中的光影对比。
一层通往二层的复古木制走廊与楼梯,天然构成一个充满戏剧张力的舞台。几件来自不同时期的《茶花女》歌剧戏服错落排列,以瓦伦蒂诺·加拉瓦尼为索菲亚·科波拉执导歌剧《茶花女》中女主角“薇奥莱塔”所做的戏服最为吸睛。第一幕中,薇奥莱塔身着这件戏服,自巨型白色阶梯上拾级而下。而这件戏服也正是位于环形楼梯的转角处予以呈现,宛如一个韵味悠长的背影,呼应着演出的场景。它带有层叠的蓝色薄纱拖尾,伴随人物迤逦而行,于台阶上如流水般自然倾泻,形成壮美诗意的效果。瓦伦蒂诺将自己对于女性“美”及“优雅”的诠释倾注于这件戏服,据说为了兼顾视觉上的张力与演员行走时的便利,薄纱拖尾的长度经反复修改与讨论。
有意思的是,制作电影和戏剧服饰的工坊不断收集过往时代的时装,作为戏服设计参考;而这些积淀着过往时代文脉与工艺的戏服,又成为今天服装创意人士追寻灵感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