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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0 第27,225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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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版:文艺评论/记忆

只要心是大的,是重的,是诚的

       秦怡
      
       在出版于1998年的《跑龙套》一书中,秦怡阐释了自己对于表演的态度: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色,每一次表演。
      
       如果生命还能反复一次,我一定不会像今生这样活着,但既然生命不可能反复,那么我还是面对现实吧。
      
       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不劳而获,一个人只要自己的心是大的,那么事情就没有大小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重的,那么事情就没有轻重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诚的,那么即使事情成败有别,也多少有些安慰了。
      
       ——摘自《跑龙套(自序)》
      
       “演员”这个称呼几乎与新中国一起诞生,因此我也就异常地珍爱这个称呼。我不想把表演工作说得太神秘,看得怎么了不起,但不得不承认表演工作的复杂性和内在的深切含义。谁都知道,演员,他的任务就是要用自己的思想、感情、肉体,即全部的身心去塑造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有时人们评价说:“这个演员不错,喜、怒、哀、乐,演来逼真。”但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怒、哀、乐。为什么?这个“为什么”就需要以自身的生活、思想修养、理解能力、意念、心灵、身体去观察,体验,感受,融化,然后再现。因为演员的工作是创造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所以这种工作的探索是永远无止境的。我至今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掌握了这个专业,因为时代、社会在前进,生活在前进,人的思想也在前进,八十年代的六十岁老人与四十年代的大大不同,而四十年代的与二十年代的又不同。每次工作都给我带来兴奋和遗憾:兴奋的是又有了探索的机会,遗憾的是现实的结果总不如想象的好。然而,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越遗憾就越要去探索,这就成为一种追求理想的幸福。
      
       有些同志认为机会是最重要的,一遇好时机就能一举成名,一步登天。这在现实生活中是有的,但文艺这个能激发人们思想,能触动人们心灵的工作使我感到:一个人真正追求的事业理想与社会上一般追求的名利、荣誉是毫不相干的。总有那么一些人未被人发现而不能发挥才能,但怀才不遇是客观原因,有无才能是主观原因。做任何一项工作,有理想,有追求,就有幸福。
      
       我当演员纯属是一种巧遇,可就因为“一举成名”,反而毫无所知,所以就不能成为一个完全与“被人民爱戴”所相称的演员。经过了几十年的坎坷经历之后,我才真正理解和热爱这个事业。虽然老年才有志,年月无几了,可也能挽回一些过去虚度的年华,不至于抱憾终身。
      
       我们的社会事业的发展,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欢乐和振奋,为我们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固步自封就会“不进则退”,因此,没有自信不行;但自视过高,瞧不起人更是危险的。每个人都有优点,取长补短总会好得多。上海人有句土话叫作“看人挑担不吃力”,也就是说图轻快是挑不了重担的。我们在生活中也常有一句口头禅叫“机会难得”,但我理解它的含义是:当事业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能凭自己的全部才能胜任工作的需要。
      
       ——摘自《谈演员》
      
       在我漫长的回忆中,有无数艰难的生活瞬间,也有种种大自然的奇观怪景。但是,正像莫泊桑所说的:“人世间最美丽的情景是出现在当我们怀念到母亲的时候。”
      
       ……
      
       《梦非梦》拍完了,我深深地喘了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个“重负”就是那厚重丰硕的,人世间最可宝贵的母爱。
      
       ……
      
       我爱颜蔚这个角色,不仅是因为我有类似的生活经历,更是因为它所阐述和开掘的是爱的主题。我从自己的“生活库”中搜索角色的规定情景和细节。终日奔波、变故迭起,这不也是我的生活写照吗?我更从自己的“感情库”中去寻找那些不能忘怀的爱的呼声、爱的欲望和那种不可名状、无法排除的爱的感觉。
      
       ……
      
       爱是人最可宝贵的品格和艺术创作的永恒命题,让我们永远高唱爱之歌吧!
      
       ——摘自《最可宝贵的爱——写在〈梦非梦〉献演前》
      
       人到中年正是发挥才智的好时候,一个演员本身就是工作的工具,岁月流逝,即意味着艺术生活的缩短。根据同志们的要求,我提出了拍《上海屋檐下》,我想这部戏将有助于提高演员的表现能力和艺术修养。这里都是普通的人普通的生活,在人物塑造上,完全不需要装腔作势,故作姿态,而需要我们真实地、平常地去生活、深入地去捉摸。我虽然在三十年代时还是个孩子,但这些人物似乎也生活在我的周围,去塑造这些人物会有助于提高我们的业务实践能力。
      
       ——摘自《拍〈上海屋檐下〉的一点感受》
      
       从开始从艺一直到今天,我始终不论什么角色都在演,四十年代演话剧时更是什么都演,而且经常去“跑龙套”。
      
       ……
      
       我对自己作了这样一个结论:大事做不了,小事能做好。既然能做好小事,为什么不多做一点小事呢?
      
       我可以举出我在许许多多的影片中,担任一场戏,或只有一两个镜头的角色的例子,而且我自己都还比较满意。在《春催桃李》中,我演了老校长一角,大概只有两个镜头,但我至今未忘那个形象。《苦恼人的笑》中我只有一场短短的戏,演一个老演员,我也至今未忘。在影片《张衡》中,我演老夫人一角,一场戏,也只有几个镜头,但我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形象。
      
       ……
      
       我不会把“跑龙套”强调得高于一切,我只是觉得“跑龙套”也有其重要意义。的确,我在很长时间的艺术实践中感到,如果每出戏的群众演员都很认真地把自己作为“重要的一部分”的话,那么,这出戏的整体质量,肯定是能提高的。
      
       ——摘自《跑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