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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2 第27,025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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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版:健康生活

用心看病,为患者带来光明

       口述人:张皙(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眼科研究所原所长)
      
       常言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从事眼科临床一线工作50多年,座右铭是“用心看病”。为患者寻找效果更好的治疗方式、帮助他们解除痛苦,一直是我的心愿。
      
       眼科并非第一志愿,无悔付出50余年
      
       20世纪40年代,我出生在上海一个医学世家,父亲张友梅曾留学法国,是居里夫人的学生,回国后从事放射医学,是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放射科创始人。自小我受父亲影响很深,他话不多,但对任何事情都非常顶真,令我非常佩服。受家庭环境影响,我很早就立志要当一名医生,治病救人。
      
       1959年我如愿考取上海第二医学院(现上海交大医学院)。起初,我最想从事的医学职业是外科,但因身体原因未能如愿。1964年毕业后,我有幸进入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市一医院是上海建院最早、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医院之一,当时我在内科、麻醉科、眼科三个选项中选择了眼科,也因此成为中国眼科学泰斗、有着“东方一只眼”之称的赵东生先生的弟子。
      
       慢慢地,我爱上了眼科医学。不知是随父亲顶真的性格很适合这个精细的学科,还是我在长期工作过程中磨练了自己的性格,总之,我为患者看病时,绝不放过蛛丝马迹,手术前定要不断完善方案,手术时每个动作有规范的,就一定要做到位。
      
       我有许多业余爱好,12岁时就在上海兰心大戏院演奏过钢琴,为了有更多时间投入临床,工作后我几乎放弃了包括击剑、钢琴等所有业余爱好,甚至再也无暇碰一碰弹琴。为了多练习临床技术,我对专业书籍和手术视频几乎到了痴迷程度。后来,我常和学生说,做一行定要爱一行、钻一行,做医生就要做好为医学奉献一生的准备。
      
       仅用2万元经费,攻克世界眼科难题
      
       上世纪80年代,眼科治疗视网膜脱离的手术技术迎来飞跃,但囿于有限的医疗水平,原理上行得通的手术在临床操作受限,有的患者手术后非但情况不理想,还会演变成令人惋惜的悲剧。
      
       网脱手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用膨胀性气体从视网膜内部顶压裂孔,展开视网膜,让封闭后的裂孔能愈合。最早该手术采用空气填压,但临床中发现空气并非最佳选择,寻找到一种取代空气的视网膜脱离手术的填压气体,成了全世界眼科医生的心愿。
      
       1978年,我在国外进修时发现了一种名为“C3F8”的气体。C3F8学名全氟丙烷,在常温下是气体,无毒、无色、透明,由于它在自然环境下吸收氮,气体的体积会膨大,不仅能给视网膜足够的顶压力量,而且被吸收的速度很慢。它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气体。可惜的是,这种气体刚被用于国外临床,更不可能被带回中国。
      
       当时,C3F8气体研究在国内还是空白。1992年,C3F8课题小组成立,我们得到了国家2万元的经费支持。包括我在内的6位市一医院的眼科医生下定决心从头开始干。现在回想这项研究真是几经曲折。起初,进口C3F8气体就很困难,国产更无从谈起。我们团队通过与中科院和上海有机所合作,先试制出C3F8气体,又以实际应用论证完善了相关数据。终于,1995年,C3F8气体成功被应用于眼科临床,并把视网膜脱离治疗的成功率从94%提高到98.6%。这个数字看上去变化不大,却使千千万万患者重获光明。该成果不仅在国内引起轰动,也获全球眼科学界的肯定。
      
       然而,做到这一步还不够。由于C3F8气体的特性,当时普遍使用的大钢瓶存储方式,存在运输困难、消毒困难、易浪费等缺点。为了普及这项技术,我们开发了独立气体包装。研制包装的难度极大,团队足足用了二十多年,才确定了用输血袋的包装材料解决了上述难题。2001年,C3F8气体小包装获得上海市优秀发明一等奖。现在国内已广泛应用C3F8气体治疗视网膜脱离,多年难题获解决。
      
       好医生要牢记责任,从看“病”到关照“人”
      
       从医半世纪,我一直认为要做一名好医生,要在精神上时刻牢记肩上的责任,还要扛得住身体上的劳累。医生的责任感首先体现在医者仁心。医生如果对患者没爱心,成不了好医生。
      
       此外,医生的喜怒哀乐也不能在患者面前表露。因为患者一定希望今天为其诊治的医生精神饱满、充满信心。还记得,我的母亲在一个夜里去世,当时我忙了一整晚,但第二天还有两个重要的玻璃体手术。因此,我忍住悲伤与疲惫,对患者、对身边的同事都丝毫不透露,才确保整个手术过程保持平稳。
      
       医生的责任感还体现在主动“放手”,提携后辈。由于眼科手术的精细化程度极高,为保证病人可以接受到最高水平的手术,年长的医生不应“恋战”。2007年后,我就不进手术室了。如果有患者慕名找到我,我会根据病情给他推荐最合适的医生。在市一医院眼科,每任主任都愿意帮助年轻医生提高,才有了源源不断的人才涌现。
      
       从看“病”到关照“人”,一直是我追求的行医态度。康先生在我的门诊随访了30年,他少年时就高度近视,14岁时视网膜脱落,后又患上白内障。他最大的心愿是在有生之年看遍祖国大好河山,但这在当年是不可能实现的。他第一次来就医时,我考虑到如果手术效果不好,可能导致他的视网膜再次脱离,并失去最后仅剩的视力。于是,我劝他耐心等待时机。2012年,康先生再来检查时,我认为时机成熟了,可以手术了。手术第二天,他的视力就从0.1提升到0.2-0.4。他感激不已,我感慨万千。回顾自己近60年的从医经历,我的心中最高的荣誉就是患者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