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测试）之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今年又推出了一项新的项目——青少年 “社会与情感能力” （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评估项目。该项目与PISA是平行的大型跨国调查项目，着眼于促进青少年非认知领域的发展，旨在测评参与城市和国家的学龄儿童和年轻人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以及如何通过教育提升这些能力。目前有11个国家、地区和城市参与该项目，我国苏州市位列其中。

    ■黄忠敬

    他们为什么能在集中营存活？

    并非健康、智力、生存技巧，而是对生命的积极乐观性与坚持力

    什么样的人更成功或更幸福？影响人成功或幸福的因素是什么？有人说是财富，有人说是名望，有人说是成就，不一而足。哈佛大学一项长达79年的对700人的研究表明，好的社交能力与高质量的社会关系最为关键。二战期间，心理学家弗兰克从纳粹集中营中死里逃生，后来他研究 “是什么力量让少数人能在集中营存活”，发现并非健康、智力、生存技巧，而是对生命的积极乐观性与坚持力。这些研究表明，人的成功或幸福，越来越受制于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水平，这是面向21世纪的核心能力。

    为了迎接21世纪的挑战，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OECD）积极开展了“国际学生评估项目” （PISA），对推进认知领域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年，OECD又推出了一项新的项目，即青少年  “社会与情感能力”（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 评 估 项目，此项目要回答的主要问题是：

    不同年级或年龄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水平有何不同？

    不同性别与家庭背景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差异是什么？

    哪些社会与情感能力能够预测儿童的成功或幸福？

    什么样的家庭环境 （如教养方式和家庭可获得的学习资源）能够促进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

    什么样的学校环境 （如课程内容、教学方法和学校资源）能够促进学生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

    什么样的社区环境 （如运动、文化资源与安全）能够促进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OECD借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心理学教授提出的“大五人格模型” (Big Five Model)，建构了社会情感能力的测评框架，此框架主要分为五大维度：任务表现（尽责性）；情绪调节 （情绪稳定性）；与他人交往  （外向性）；合作  （亲和性）；思想开放 （开放性）。每个维度又确立了不同的测评指标，任务表现的指标包括成就导向、自我控制和坚持力；情绪调节的指标包括抗压力、乐观和情绪控制；与他人交往的指标包括社会性、决断与活力；合作的指标包括同情、信任与协作；思想开放的指标包括好奇心、宽容与创造力。

    五个维度之外，还有一项 “复合”技能，即个人技能不同方面的组合，测评指标包括自我效能、批判性思维和元认知等。

    主要的社会与情感能力是什么？

    责任感、自信、批评性思维、动机、持久力与创造力

    OECD社会与情感能力课题组开展的一项研究发现，超过20%的调查对象最看重的社会与情感能力是责任感、自信、批评性思维、动机、持久力与创造力。家长最看重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是乐观 （总是积极地看待生活）、创造力、动机和好奇心。家长认为与孩子幸福和健康相关度较高的社会与情感能力是自我效能、自我控制、乐观和持久力。

    在美国西点军校，有一种非常严格的录取选拔学员的程序，要求学生参加一个为期七周的野营训练项目，主要是考查学生的持久力、不屈不挠与永不放弃的精神与能力，称之为“坚毅指数” （Girt Scale），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预测一个人未来是否成功。研究发现，相较于社会经济背景、父母教育与家庭收入因素，社会与情感能力对学生的学业成绩产生的影响更大，其中，好奇心对语文学习效果影响较大，持久力对数学学习效果影响较大，好奇心对科学学习效果影响较大，创造力对艺术学习效果至关重要。在各种多样且多变的社会和经济体中，社会与情感能力的作用和影响越来越重要，无论对于个体还是整个社区和国家来说，都是如此。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好的孩子，有更好的学业成绩，在未来有更好的工作与更高的收入，更有可能活得更长，呈现出更低的辍学率、更低的实施暴力与犯罪等反社会行为的风险等等。

    社会与情感能力可以习得吗？

    教育干预让孩子婚姻更幸福、家庭关系更和谐、健康状况更佳、生活质量更高、犯罪率更低

    社会与情感能力是可教的，后天可习得的。一般来说，责任心、情绪稳定性、社会性与亲和力等随着年龄增长而提高，与此同时，创造力与外向性却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成年以后，社会与情感能力渐趋稳定。这就意味着，在儿童早期，社会与情感能力是波动性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波动性会降低，稳定性增强。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的关键时期是儿童与青少年时期，通过有效的教育干预与系统的学习，可以促进孩子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提升孩子的幸福感与成就动机，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中国有句古话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就是强调持久力的重要性，卓越往往是磨炼出来的。这说明一个人的成功更多地取决于他的毅力，而不是其天生的禀赋。你可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你可以努力成为一个坚毅的人。

    “佩里学前教育项目” (Perry Preschool Program)就是干预成功的最好例证。此项目选取了智力发展水平处于85分以下的儿童，对他们进行社会与情感能力的教育干预，教他们如何与别人友好相处，每周开展家访活动，改善亲子关系。此项目进行了两年，并开展实验组与控制组之间的对比研究和持续的跟踪研究，直到这些研究对象到40岁。研究发现，教育干预对这些孩子的认知能力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极大地提升了他们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婚姻更幸福，家庭关系更和谐，健康状况更佳，生活质量更高，犯罪率更低。

    新一轮教育改革更加强调面向21世纪培养能够适应终身学习和未来社会的人才。在此背景下，我们更应高度关注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培养，积极参与国际社会与情感能力评价，通过开展国际对话与国际比较研究，在国际坐标系中定位中国教育，作出中国贡献。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