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泠一
中国和美国的竞争点，是在下一次产业革命——也许是和ICT（信息、通信和技术）有关，或者是和生物制药有关。
美国退出《巴黎协定》，中国坚持维持，如何理解这一“退”一“进”之态势？近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杨剑指出，这反映了美国的战略警惕和中国的战略自信：其实所有的国家战略最后都是为了本国利益和可持续发展，但是中国在其中特别强调和平开发。
新疆域探索进行时
杨剑在最新研究成果《深海、极地、网络、外空：新疆域的治理关乎人类共同未来》里，将深海、极地、网络和外太空称为新疆域。人类的活动在这些新的疆域中不断延展，各国人民之间的联系经由这些新的疆域变得更加紧密，与此同时，新疆域的治理结构和利益分配问题也日益凸显。那么，现在就到了讨论新疆域秩序构建的时候了吗？是否为时过早？
什么样的速度才是人类探索外空的合适速度？或者说，对每一个国家的政府而言，如何用有限的资源做出最了不起的事情？杨剑认为，这个“速度”和这个时代的主题相关。例如，当和平发展成为主题的时候，老百姓就会觉得太空军备竞赛毫无必要。这里还有一个引申问题：在整个新疆域里面，只有那些技术发达、拥有大国实力的国家才能参与构建。中国正因为有了“嫦娥计划”，才成为航天俱乐部的成员；有了“雪龙号”、在南北极都建有科考站，所以才是极地的成员国；有了“蛟龙号”，才能去深海。
这些新疆域是人类的共同遗产，英文叫“global common”，即共同地方；它的产权应当属于全人类。那么，一个国家为什么要拿出那么大的花费去处理全人类的问题？这里有一个平衡点：要保护一些技术先进的国家探索新疆域的积极性，给予回报；与此同时，不能因为有这样的技术，让这些国家把新疆域或其中资源占为己有，要找好两者的平衡点。按照经济学来讲，就好比商人们都希望在这个市场上获得更大的收益，而与此同时，这种竞争会让整个社会获得更多的财富。
新疆域内在活动的增加，虽说不像当年美苏争霸时那么激烈、快速，但发展势头迅猛，现在私人企业也开始加入。还有一个问题是，天上卫星越来越多，太空垃圾也随之增加，万一哪天在空中相撞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些都将成为新疆域的治理问题。
国际局势的不确定性影响新疆域治理
中国经济蓬勃发展，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市场。各国也需要中国的市场。单一的“中国制造”已经发生转变。如现在的“一带一路”，输出资金，被称为“capital from China”（来自中国的资本）；不仅输出资金，我们还输出知识产权，如华为这样的高技术企业，拥有“IPR from China”（来自中国的知识产权）。世界依赖中国，中国也依赖世界。
现在，全球化的发展出现了问题，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准备违背原先自己设定的全球化原则，倒退回去，以单一国家利益为主来考虑问题。这对于中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
全球化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大趋势，但现在会否出现一个暂时的停顿？回到开头美国退出《巴黎协定》这一点，美国说要把自己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考虑全球气候变暖对别国产生的影响。如果每个国家都是类似政策，那么就会变成“公地悲剧”（the tragedy of common）。“各扫自家门前雪”——楼道里却堆满垃圾，滋生蝇蚊，最后连自己家里也不干净。
那么，在全世界范围内，“联合国”是不是一个像物业一样的存在呢？杨剑认为，国家有政府，政府会安排好所有公共事务；但不存在一个“世界政府”，“联合国”只是一个国家政府间的合作平台，它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权力去解决公地上的矛盾。习主席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其中新疆域发展有四大原则：第一是和平，和平是发展的基础；第二是主权，尊重主权，包括海洋主权、网络主权等；第三是普惠，使得全人类受益于新疆域发展；第四是共治，共同参与事关人类未来的治理。因此，新疆域也是新空间。
对于新疆域的治理，我们同样也要仰赖一些自发动力的持续。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新力量产生，一些专业人士自发组成社会环保组织，拿出资金和时间来，关注人类利益，推动全球治理和绿色革命。这是一股积极的治理力量。
要尝新 更要创新
我国在过去30多年取得了许多辉煌成就，在短时间内同时完成了工业化和信息化的进程。在新疆域中，也从“边缘国家”，进入“半边缘国家”，现在已经成为“核心国家”。
曾经，由于国外拥有先进的技术及管理经验，似乎我们只要打开国门，好好去学就行了——我们尝新的节奏非常快。可以说，这一模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是，国外技术有朝一日也会用完，再往下要再“尝”新的东西，就得自己来创新。
杨剑认为，有一个案例足以提醒我们警惕，那就是日本在创新以及处理对美关系上的完全失败。在1980年代，买洗衣机、录音机、电视机，人们都会选择购买日本货，日本能够认真地把每个流水线的细节做到最好、最精致。但是日本并没有在创新上和美国站在一个平台上，1990年代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产业革命中，日本一下子落后了。所以中国和美国的竞争点，是在下一次产业革命——也许是和ICT（信息、通信和技术）有关，或者是和生物制药有关。它发生之际，一定是经济特别繁荣的时候，就跟1990年代的繁荣一样。杨剑指出，我们现在对自己的要求一定要提高。在下一次产业革命到来时，如果美国是产业革命的策源地，中国也必须是两个策源地之一；如果美国要分割全球市场，中国应当也分割三分之一以上的全球市场。
杨剑最后说：“中国要继续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另外，已没有那么多巨人可以让我们站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巨人，跟另外一个巨人肩并肩。那个时候，中国作为一个引领世界的国家，不仅贡献最好的创造，还要贡献最好的文明。眼下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张羽凡、朱小千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