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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第27,72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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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版:文化

《山海经奇》前8集全网播放量超1800万,话题阅读量破3亿

今天的我们该怎样认知《山海经》

第一部系统讲述中国上古神话故事的纪录片破解“天下奇书”埋藏千年的密码

纪录片《山海经奇》创作手法包含手绘动画、黏土建模、XR光影演绎、现代舞、皮影戏、实地拍摄、情景演绎等多元形式。图为该片剧照。制图:冯晓瑜
       ■本报记者 王 彦 实习生 李晓琪
      
       《山海经》,它以“经”为名,却常被当成一本荒诞不经的“巫术之书”,或是幻想为主的“怪物大乱炖”。这究竟是上古时期的现实还是志怪小说?那些神祇和怪兽难道只是古人编来聊以消遣的故事?今天的我们该怎样认知《山海经》?
      
       作为第一部系统讲述以《山海经》为源起的中国神话故事的纪录片,日前播出的《山海经奇》运用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由奇人、奇兽、奇事探入中华先民构建的世界。而在呈现新鲜粗野又异想天开的惊奇景象外,这部央视纪录片还请来相关专家学者坐镇解读。人们发现,看似蛮荒离奇的神话中,既蕴含着我们民族延续数千年的精神血脉,比如不屈、勇毅、浪漫等;也隐藏着先人刻骨铭心的告诫,比如警醒人类克制自己的贪婪和恶念。
      
       在中国神话学会副秘书长、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编辑专家委员会“神话组”专家黄悦看来,打磨数年的该纪录片并非追逐热点的游戏之作,而是当代学者、作家、艺术家合力重释上古神话的探秘之旅,“他们结伴而行,循着《山海经》里诸神、兽的蛛丝马迹,重返洪荒、爬梳源流,力求以可靠的知识和古今相通的情感,破解《山海经》中埋藏千年的密码”。纪录片前8集已在CCTV-9、央视频、B站等播完,目前全网播放量已超1800万,相关话题阅读量破3亿,昨晚起又登陆CCTV-1。人文、教育、亲子等领域博主赞它提供了“理解《山海经》的正确打开方式”,知乎、B站上的年轻人纷纷催更,“坐等后8集上新”。
      
       从“顶流开会”到二次元叙事,用当代转译打开“天下奇书”
      
       有网友打趣,《山海经奇》宛如一次神话界“顶流开会”。成都大运会上惊艳世界的太阳神鸟,电影《封神第一部》里与殷郊搏斗的九尾白狐、追逐姬发的饕餮,古装剧《长相思》里相柳的原型“蛇身九头”凶神相繇、《玉骨遥》里的云荒大陆……今年夏天极具热度的那些精怪、神灵、奇异草木都被网罗其中。富有网感的比喻虽谈不上《山海经奇》的精准定位,但调侃间,一部纪录片如何打开先秦古籍的新生姿态显露无遗。
      
       它善用今人的思维重解古籍的叙事体系。《山海经奇》顾问之一、已故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学者杨义曾撰文说,《山海经》31000多字的篇幅,以地理方位、山川走势为结构去统系千奇百怪的神异幻想,涵盖550座名山、300条水脉、400多个神怪异兽、100多个历史人物、40多个邦国,被誉为“天下奇书”。纪录片并不据此分门别类,而是从人的心理发展历程出发,对《山海经》进行再次分类加工、编码解读。经“二创”后,《山海经》在纪录片里以创世、起源、登天、时间、英雄等更为贴合今人思维模式与心理表征的主题故事登场,助观众亲近大地的远古记忆。
      
       它也善用年轻态的二次元叙事,将古籍原文与驰骋的想象力、自带萌感的角色语言设计共冶一炉。片中运用的纪录片修辞不止于引用、拟人、比喻,创作手法更包含了手绘动画、黏土建模、XR光影演绎、现代舞、皮影戏、实地拍摄以及情景演绎等多元形式。以《伏羲·探索通天之路》这一集为例,纪录片先援引典籍,“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石,名曰建木……”《山海经·海内经》原文作画外音,瑰丽动画令辞简义丰的文字具象化,先民认知里直插云霄的“世界树”跃然屏幕,网友将之与电影《流浪地球2》的场景关联,弹幕上一片“太空电梯”。画面一转,实拍镜头俯瞰甘肃天水卦台山,伫立了500多年的伏羲庙形似龟状,而在安徽凌家滩遗址出土的玉片中,一枚龟状玉器身上赫然刻着八卦。史实相互佐证,纪录片以此为据,用虚拟特效制作白龟,随它的拟人视角一探远古伏羲的时代。
      
       虚实互鉴、二次元动画与真人实景相辅相成,《山海经奇》接了今天的“地气”,那些上古的奇谲想象经当代转译后更具文化普及意味。
      
       揭开“表面怪诞”,为当下的神话热建立一套逻辑链路
      
       烛龙照天门、女娲造人、伏羲画卦、后羿射日……民族幼年时萌芽的梦亦真亦幻,余韵悠长。陶渊明写诗《读山海经·孟夏草木长》,“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自述隐居山水田园,光看着山海图就能乐呵一天。鲁迅也在回首童年时总忆起给他讲《山海经》的长妈妈,他更在《中国小说史略》里将中国小说的萌芽追溯至神话时代,标定了民族心理中的故事原型。
      
       问题是,《山海经》仅仅是我们先人想象力的结晶吗?另一位《山海经奇》顾问、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民间文学教研室主任陈连山介绍,这属实误解,“它是中国最早的地理志,既是自然地理志(《山经》),也是人文地理志(《海经》《大荒经》)”。他提到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据《隋书·经籍志》记载,刘邦带兵进咸阳时,手下一帮人去抢钱财、抢美女,只有一人直奔皇家图书馆,此人就是汉朝开国丞相萧何。“萧何得到了《山海经》。尽管对比成书的周代,彼时不少山川、河流已被重新命名,但萧何能看懂,借此了解全国地理情况,掌握各地交通、矿藏分布。这对汉朝后来经济的发展、国家管理发挥了重要作用。”至于《山海经》中的怪物繁多,陈连山指向那个时代人的“精神不稳定,对于战争、徭役等具有一种焦虑和不安”,因此调用异想天开的灵魂,去猜测山海天象、自然万物。
      
       黄悦认为,我们今天看神话,除了从各种瑰丽神奇的形象中获得新鲜感,更有趣的是透过那些伪装为故事和怪物的隐喻,识别华夏先民认识和想象世界的基本模型,“神话中封存了先民的世界观和知识体系,神话中还寄托着人类亘古如斯的情感密码”。一日七十变的女娲,是贯穿古今的生命崇拜;奔向月亮的嫦娥寄托着先民对死而复生的向往;羿射九日成为万民景仰的英雄。就连藏身于三星堆青铜器的神怪形状也并不简单,著名的青铜纵目面具与《山海经》里烛龙形象不谋而合,遥遥指向了人类从远古时代起就渴望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站在这一层面上,纪录片《山海经奇》揭开了“表面怪诞”,在奇与常、变与不变、知识与情感之间,重现了中华民族古老的历史文化与心理轨迹,为吉光片羽般的中国神话补充了背景和细节,也为当下的神话热建立起一套可能的知识支点和逻辑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