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哲
      
       不久前，某平台主办的音乐盛典颁出“年度十大热歌”引发争议。网友感慨，不管是歌手还是歌名，竟然没有一个听说过！相比于质疑榜单的公信力，人们更唏嘘的是，如今再难诞生如周杰伦和《青花瓷》这样现象级的歌手和作品——不必说是选过去一年的热歌，就是选近三年的全民传唱金曲，恐怕也很难凑出十首。有人将其归结为当下流行音乐创作乏力，可殊不知，一种对于原创新歌和新人歌手的“寄生”，正在悄然蚕食市场，让本就受到挤压的流行音乐进一步自我消耗。
      
       要解释清楚何为“寄生”，这里不妨以最新的一首网络热歌《删了吧》举例。“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我咬紧牙关命令我说出这句话”。这首歌于近日在流媒体音乐平台A独家上线。信息页显示其由名为“烟（许佳豪）”的网络歌手演唱，词曲作者分别为陶旧和楚明玉。作品旋律谈不上如何惊艳，但朗朗上口。其歌词虽然直白，但借由社交软件删除好友关系展开的“伤心情歌”，显然戳中当下不少人的痛点，一时火热。在抖音上#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播放量达到14.7亿次。
      
       热歌诞生，“寄生”随之而来。仅仅过了三天，另两首分别名为《删了吧（正式版）》和《删了吧（新版）》的歌曲在B平台上线。说是巧合撞名，可旋律走向与歌词主题却有相当的相似度。又过了一周，又一首《删了吧（正式版）》上线，这一次词曲演唱人又换了一茬。尤其是歌手名字“许嘉豪”仅与第一个歌手，“一字之差”。翻看“许嘉豪”音乐人页面，仅有这一首歌曲收录，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不言自明。再打开C平台，还有章佳豪、许佳佳等一众人等演唱的女版、烟嗓男版等等不一而足。
      
       倘若这些版本都是原作的翻唱，那倒还可以算作是歌曲的二次发酵和传播，遗憾的是，这些“正式版”“新版”“DJ版”的词曲各不相同。这意味着，歌曲都竞相以正宗原版、原创原唱的姿态试图混淆视听。而当网友无意间听到《删了吧》觉得好听想要完整欣赏、推荐给好友之时，却不知道如何在对的平台找到真正原创的版本。而另一部分网友听说了歌名《删了吧》，想要一听究竟，却误听了粗制滥造的跟风作产生偏见，这也无疑影响了原作的传播。
      
       这不仅仅是《删了吧》和许佳豪的尴尬境遇。我们会发现，比起2019年的《野狼Disco》，近期爆红的《漠河舞厅》等网络热门歌曲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这与歌曲水准有关，但与“李鬼”们扰乱市场也脱不开干系。不少原创歌曲刚有苗头成为全民传唱的爆款，就会被一拥而上的“李鬼”对歌词、旋律稍加改动在不同平台上传，以“寄生”的卑劣手段分食原作的流量。面对“李鬼”，平台不但默许，甚至成为推手。B平台上，《删了吧（正式版）》一度冲上新歌榜第三名。面对高度疑似抄袭模仿的行为，由于缺少大唱片公司与知名歌手的话语权和知名度，不少新人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原创为他人的流量生意作了嫁衣。
      
       有人将这一现象形容为一种音乐创作的“内卷”。而这显然低估了其将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一方面，这是对流行音乐原创力量的盘剥消耗。“寄生”屡试不爽，暗示着行业与其花力气培养、包装新人，绞尽脑汁构思旋律、斟酌字句，不如寄生于爆款，将已经在市场得到验证的主题和旋律“改头换面”，坐收现成流量。另一方面，这也加重大众对于流行音乐千篇一律，毫无创新突破的认知。如今大众听到一首好歌、高水准制作的搜索成本和时间成本越来越高。大量同质化的流水线残次品反复侵占着大众的注意力，又如何能让更多优质歌曲、潜力新人浮出水面，更何谈重现20年前华语乐坛“神仙打架”的光景？
      
       表面的流量数据增长，并不是衡量产业前进发展的关键指标，创作创新才是。为此我们呼吁平台加强整治监管，及时遏制这类“寄生”作品的传播。如不加以重视，不但“下一个周杰伦”会被淹没，就连刚从版权危机中缓一口气的在线音乐产业，或将遭遇新一轮发展的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