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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7 第26,726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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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版:论苑

张耀翔:以心理学在中国的普及为业

       ■本报记者 任思蕴
      
       【学术档案】
      
       张耀翔(1893—1964),心理学家。湖北汉口(今武汉)人。1915年在北京清华学堂毕业,留学美国,获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1920年回国,历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北京师范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大夏大学、沪江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校心理学教授。晚年任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系主任。1921年在南京参与成立中国第一个心理学组织——中华心理学会,并任首任会长。1922年参与创办中国第一种心理学杂志《心理》。主要著作有《心理学讲话》《感觉心理》《情绪心理》《儿童之语言与思想》等。
      
       【把心理学在国人心目中演成一个极饶兴趣、惹人注目的学科】
      
       张耀翔曾对自己有这样一番评价:
      
       张某对心理学并没有什么特殊贡献,不过他把心理学在国人心目中演成一个极饶兴趣、惹人注目的学科,则是事实。1920年以前心理学在中国太神秘了,太枯燥了,太与实际生活问题漠不相干了。凡听过他的讲授或读过他的文章的人,大都感觉兴趣,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对心理学注意的不知凡几。因受到他的影响而志愿专门研究,终以心理学得名的也大有人在。他的学生、毕业出去担任同样学科而成功的,亦不乏其人。这些,当然同时也要归功于他人。
      
       大师
      
       【此身原许疗民痪,誓把心书仔细研】
      
       ◆毕业之际,张耀翔由清华保送赴美留学。赴美前夕,他和友人廖世承讨论未来专业,认为“人为万物之灵,强国必须强民”,决心像当时清华校长范源廉先生那样献身袓国教育事业。学校拍毕业集体照和个人照留念,他在个人照后写下:“此身原许疗民痪,誓把心书仔细研。”
      
       【教育测验运动在中国的第一声】
      
       ◆1921年春,张耀翔受女高师教务处盛邀,作了题为“心理测量”的公开讲演,提出中国教育要想走上科学之路就必须走上测验之路。讲演内容后来以《心理测量》为题发表于北高师主办的《教育丛刊》上,产生了较大学术反响。该文被时人推许为教育测验运动在中国的第一声。
      
       【中国现代问卷调查的开端】
      
       ◆1922年11月14日是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成立纪念日,张耀翔主事的“心理实验室”现场做了一次问卷调查。问话八句,关于国事、地方行政、社会心理、生活改良等方面,希望以此“窥探吾民真正舆论之所在”。这是中国现代问卷调查的开端。
      
       中国历史上颇有一些可被称为心理学思想的言说,但最终并未发展出独立的心理学学科。在近代中国,科学的心理学传入之际,正是中国社会经历巨变之时,成熟的中国学术传统对接了潮涌而来的西方学术,造就一批学贯中西的博学人才,比如梁启超、王国维、鲁迅、蔡元培、梁漱溟等。他们大多并非心理学家,但仔细研读过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将自身丰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和西方心理学知识相结合,留下了涓滴心理学思想成果。“五四”前后是心理学在中国的关键时期,随着一批留美专业心理学学人回国,在北大、北高师、南高师等学校开设心理学课程,这门学科在中国的影响逐渐扩大。这批学者或可被视为中国现代心理学的代表人物,这其中就包括了中国第一个心理学组织“中华心理学会”的首任会长张耀翔。
      
       张耀翔曾说过:“人生除去一切情绪,便立刻变为枯燥、狭隘。那些只有思想、认识、判断,而无喜乐、愤怒、忧虑、恐惧者,决非真实、健全、完备的人。”心理学研究对他而言固然是一门专业,但首先是终身的兴趣。天下科目众多,怎样会选定这一科呢?他认为与儿时经历有关。
      
       初入心理学门径
      
       1893年2月,张耀翔出生于湖北汉口。父亲张光禄曾考取过秀才,靠教私塾养家,母亲是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家中原本有四个子女,因生活贫困,有两个早夭,只剩下张耀翔和妹妹耀芬。在父亲的教导下,张耀翔自小便积累了一定的文化基础。不幸的是,双亲在他十岁时相继离世。汉口文华学校有一位美国来华传教士,跟随他父亲学过中文,和张家私交甚好,在这位友人帮助下,张耀翔进入文华学校读书。
      
       汉口是个人口稠密的城市,张耀翔小时虽然贪玩,但在窄街陋巷之中,绝少户外活动的机会,据他回忆,“游戏几乎全限于户内,户内有什么可玩的呢?还不是讲故事,下棋,猜谜等用脑的游戏……后来有人把七巧板,九连环介绍我,我是更加喜欢了”。他钟爱这类益智游戏,稍长又参加了几次诗宝游戏,即以古人的偏僻诗句挖词填空,从几个答案中选,与原诗相合为胜。他兴趣盎然地看了许多集句诗文,尤爱黄之隽的《香屑集》和苏蕙的《璇玑图》。15岁那年,他参加了一个常识抢答的游戏,得了第一奖,“奖品所值无几,但我的愉快则非笔墨所能形容”。他开始自编游戏题目,编齐一百条,各科常识都有,总其名曰“养脑片”,自认为是于脑有益的玩乐。
      
       1913年,张耀翔二十岁,投考清华学校,插入高等科三年级。两年后,由清华保送赴美留学。赴美前夕,他和同级友人廖世承讨论未来专业,认为“人为万物之灵,强国必须强民”,决心像当时清华校长范源廉先生那样献身袓国教育事业。学校拍毕业集体照和个人照留念,他在个人照后写下一首打油诗,其中两句为:“此身原许疗民痪,誓把心书仔细研”,表达了赴美留学之际内心的期待和读书兴邦的决心。
      
       抵美后,张耀翔先在麻省的安麦斯大学,一年后转学至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求学期间,他修读了普通心理学,领略了几个心理实验的趣味,便进一步选习了实验心理及测验。张耀翔在初入心理学门径之时,仿佛“重逢了许多旧日的游戏”:反应时间试验以及其他有时间限定的试验是抢答游戏,联想试验是集句诗文,九连环已直接被哥伦比亚大学采作思想试验材料,form boards是改造了的七巧板,等等。自此,他认为“找到我所要学的东西” “研究心理学的志愿此时乃确定”。张耀翔后来曾自述留学经历,认为:“我是拿游戏精神治学的,也曾如此劝导学生。人对所学若得不到像对游戏的兴趣,就当即时舍弃。”他认为心理学“能与天下许多言行事物发生关系”,这也使他对事物有宽泛而浓厚的观察兴趣。
      
       张耀翔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心理学硕士学位。1920年,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陈宝泉先生赴美考察教育,到哥大参观,邀请几位留学生回国任教,张耀翔也在其中。陈校长还托他购买一批心理学图书仪器。张耀翔提出一个条件:只担任专修范围以内的功课,不愿越出本行去勉强上其他的课。张耀翔说:“心理学好比是我的宗教。”在之后40余年教书生涯中,他也切实印证了这一初衷。陈校长答应了他。是年9月,他成了一名留美回国的年轻教师。
      
       中国第一个心理学组织,东方第一种心理学杂志
      
       张耀翔到北高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备一个心理实验室。“好不容易在一座二层楼角上找着了大小两间房。我把小的一间作为仪器室兼预备室,大的一间作为实验室,可容十人。将我带回及陆续添置的仪器勉强装满了两个玻璃柜。这个心理实验室要算中国很早的一个了。”
      
       其时,他在北高师担任四门课,即普通心理、实验心理、儿童心理、教育心理各三小时。他一人住在教职员宿舍一间很清静的房里,“抖擞全副精神,干我预备以后多年要干的事”。每晚要点蜡烛预备功课,要编四种讲义,学校按时发给的几支蜡烛不够用,他得自费添购一些。
      
       初为人师,张耀翔备课时,会把上课要说的话句句写出,如此做了几次,觉得这种教法实在机械呆板,马上放弃,代以使用教学大纲,然后把要说的话充分想好。他也不用课本,因为课本材料太固定,众口难调,不如纲要,可自由修改。他认为,用课本势必连带地要采用背诵法或问答法,这些方法固然可使学生在课堂上时刻紧张着,但对于大学生,不是好的教法。
      
       他欢迎学生在课堂上发问,但不愿意把太多时间用在讨论上,认为:“若讨论的问题没有绝对的真伪是非善恶,那更是白费时间。讨论很容易越出题外,把正题或预定的教材耽搁了。上课的时间每次是固定而且很短的,每分钟都相当宝贵。讨论可在下课以后个别地举行。必要时也可组织特别讨论班。”他也不赞成学生在课堂上机械地做笔记,认为影响听课效果。复杂的教学资料,比如统计表、定律、公式等,他主张事前印出,而有价值的笔记应当根据各人不同的听课心得来记。
      
       由于张耀翔的教学方法既注重理论又注重实验,形式活泼,内容丰富,又因为是留美回国的“镀金派”,他成为各校周知的“教学能手”。对此,张耀翔有清醒的认识,也反对学术上一刀切的崇洋媚外。他说:“我是新回国的,教育界对于新回国的也特别看重,料想准是带了许多珍奇秘术而归。他们说我所讲全是新的,实验的;旁人所讲的太旧,偏于理论。我听了只有暗中发笑。其实我所讲的新材料固有,但都以旧的为基础,固注重实验,但都以理论为出发点及归宿。现代学生太迷信新了。于学问文化不问对不对,只问新不新。以‘新’代‘真’是他们的通病。……他们把学术和信仰看同少女的服装,要讲究时髦的。”
      
       无论如何,他在教学上颇有声名。第二学期就有三个学校约他兼课。他辞谢其二,只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担任“儿童心理”教学二小时。选女高师是因为,他认为师范学校对心理学更注重一些,而他也有一些实验想要在女校里做。这一选择影响了张耀翔“以后的整个生活”,他在这里找到了理想的伴侣,即五四“四公子”之一的程俊英(庐隐《海滨故人》)。
      
       1921年春,张耀翔受女高师教务处盛邀,作了题为“心理测量”的公开讲演,提出中国教育要想走上科学之路就必须走上测验之路。讲演内容后来以《心理测量》为题发表于北高师主办的《教育丛刊》上,产生了较大学术反响。该文被时人推许为测验运动在中国的第一声。
      
       1921年夏,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举办暑期教育讲习会,听讲者多为各省中等学校教职员及南高的教育系学生。张耀翔被约为讲师之一,担任“教育测验”及“教育统计”两学程六星期。国内学校设“教育测验”一科,这是第一次,这也是张耀翔彼时正大力提倡的,可谓正中下怀。于是,他拿出全副精神来讲,并做试验给大家看。他把留学时收集的及个人编制的一些测验样张陈列展览,以引起国内教育界对于教育测验的重视。
      
       讲习会快结束时,多名学员签名发起成立“中华心理学会”,征请多位心理学教授参加,在南高师临时大礼堂开成立会,通过简章,选张耀翔为会长兼编辑股主任,陈鹤琴为总务股主任,陆志韦为研究股主任,廖世承、刘廷芳、凌冰、唐钺等为指导员,邰爽秋、吴定良、戴应观、胡昌才等为干事。议决总务和研究两股办事处设在南高师,总会及编辑股办事处设在北高师。这是中国第一个心理学组织,比起会长一职,张耀翔更看重编辑股的职务,因为他“久有意在中国创办一心理杂志”。
      
       从南京北返后,张耀翔一面立即组织编辑部邀约专家担任撰述,一面商请上海中华书局印刷发行。他回忆:“在这里我不能不感谢该局主管人陆伯鸿、左舜生二先生的始终热心赞助。经过四个月的筹备,1922年一月中国第一种心理学杂志,不,东方第一种心理学杂志,在上海出世了。左先生先以快邮寄我一册,外书‘先睹为快’四个大字。你想我收到了是如何愉快。”
      
       《心理》杂志内容计分普通心理、实验心理、动物心理、儿童心理、青年心理、社会心理、变态心理、心理学史、应用心理、教育心理、智力测验、教育测验、心理界闻等类,稿件的采用遵从“认文不认人”的原则:使文属平常,虽名家之作不录;使文具特点,虽学生之稿亦刊。杂志的定位一面求适合科学标准,一面又求通俗,偏于科学不能为一般读者了解,太通俗或不免引起专家非议,调和于二者之间颇费周章。至于内容,尽量求适合国情,形式尽量求中国化。
      
       杂志第一期出版不到一月就再版了。这类科学杂志能在极短时期内再版,殊不多见。那时日本还没有这一类杂志,所以很注意中国的出版,订购者踊跃。当时到过日本考察教育的学人,回国后告诉张耀翔:“中国的心理杂志几乎在该国每个大图书馆里都找得出全份。”日本的第一种心理杂志是在一年后(1923)问世的。张耀翔颇为自豪:“吾杂志总算占先,在东方堪称为最早的了。”
      
       《心理》杂志共出14号,发表论文150篇,计140万字。当时的心理学专家如陆志韦、陈鹤琴、廖世承、谢循初、艾伟、陈大齐、曾作忠、樊际昌、赵演、沈有乾、庄泽宣、余家菊、朱君毅、邱椿、赵迺传、杜元载、吴定良、余天休、卫中等,都曾参加撰述。张耀翔在该杂志上发表29篇文章。他在“创刊号”上发表的《中国学者心理学之研究》一文,将过去16种著名杂志关于心理学论文凡113篇,编成索引,摘要介绍。中国杂志论文之有索引或摘要,便是以这篇为开端的。后来他又继续调查,到1933年,得890篇,查过的杂志增至67种,论文作者凡431人。他把这些论文的题目、出处、作者姓名及内容提要,整理编成一部《心理学论文索引》,后由暨南大学出版。这是当时一部研究心理学的人“参考起来很觉便利”的工具书。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从中国心理学会于1921年成立至1949年的28年里,《心理》杂志及其他一些报纸杂志上发表过多篇研究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的文章,尽管零散且缺乏正确的指导思想,但这一时期也是中国心理学史学科的重要准备阶段。张耀翔本人从1930年代开始,有意识地搜集中国心理学史资料,若断若续,可惜未能成书,但在1940年发表了《中国心理学的发展史略》一文,这也是最早较全面论述中国心理学史的文章。他从中国典籍中的“心理”二字入手,论及20多位古代思想家的心理学思想言说,体现了从中国历史深处汲取养分、把西方心理学理论和中国文化传统相结合的学术视野。
      
       中国第一次问卷调查
      
       1922年11月14日是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成立纪念日,学校各部、各学系按照旧例将所取得的各项成果陈列展览。张耀翔主事的“心理实验室”也在当天开门迎接参观。为了扩大影响,他组织实验室同仁专门设制了一份测验表格,现场做了一次问卷调查。
      
       调查现场专门备一只纸箱收集问卷,又准备了多支水笔、铅笔供答题者使用。在问卷上填写时,其他人不许窥视;问卷不署姓名,填好后投入纸箱;纸箱不允许取出翻阅。为使结果更为准确,组织者对问卷印制还采取了保密措施。他们先刻好蜡版,到纪念日的前一天才去油印。当日走进心理实验室的人们,每人发到一张问卷,内载问话八句,关于国事、地方行政、社会心理、生活改良等方面,比如“当今活着的中国人你最佩服哪一个” “中国有许多不良的风俗和习惯,你觉得哪一样应当先改良” “北京地方上急当设立的是甚么”。问卷希望以此“窥探吾民真正舆论之所在”。
      
       这样新颖又符合科学方法的问卷调查,即使在高等师范学校也是十分新鲜的,所以当时参与填表者十分踊跃,达千人左右,都是知识分子,其中有许多教育机关及各校的代表。现场收到的填答问卷达到931张。这是中国知识界一次空前大规模的问卷调查,也是中国现代问卷调查的开端。
      
       心理学界的“华东师大五虎将”
      
       在北高师一年后,该校改名为北师大,张耀翔任教育研究科(即今之研究生院)主任。至1928年,北平教育经费前后积欠至两年之久,当年直到11月,各校迟迟无法开学。这一年开始,承欧元怀、郑晓沧、孟宪承、谢循初等邀请,张耀翔往返京沪之间,在大夏大学、暨南大学、光华大学等校任教。1930年,任商务印书馆《教育大辞书》特约编辑,1934年任该馆主编的《教育》杂志“世界著名杂志摘要”专栏特约编辑。新中国成立后,又担任复旦大学教育系教授。
      
       华东师范大学成立后,在系科设置上,为适应国家建设的需要,先行设置了11个系,教育系是其中之一。张耀翔应系科调整安排,至华东师范大学任教。华东师大教育系成立之初,有心理学、教育学和教育史三个教研组。1951年至1952年期间,来自原复旦大学的谢循初、萧孝嵘、左任侠、胡寄南、张昉,来自大夏大学的张耀翔、欧元怀,来自光华大学的朱曼殊,来自震旦大学的谭书麟,来自沪江大学的方同源,共同组成了心理学教师队伍,后卢仲衡、李丹、胡祖荫、郑家瑷、邵瑞珍、曾性初等人也充实到这个队伍中来。张耀翔、谢循初、萧孝嵘、左任侠、胡寄南五位均有欧美留学背景,在中国心理学界,有“华东师范大学五虎将”之称。
      
       1952年9月13日,张耀翔在校刊发表《我的心理学观点的转变》一文,他深刻地认识到苏联心理学的科学性和政治性,表示要做为人民服务的心理学家。1956年9月,教育系开办全国第一个心理学研究生班,谢循初担任班主任,并与左任侠、萧孝嵘、胡寄南、张耀翔等教授一同担任导师,主要课程为“巴甫洛夫学说”“高等心理学”等。张耀翔在华东师大继续从事着他钟爱的心理学教育和研究工作,以促进心理学在中国的普及为志、为业、为乐,直至1960年突患中风半身不遂,四年后不幸离世。
      
       张耀翔毕生致力于心理学的教学和研究,并热心科学普及工作,对中国心理科学的建立、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夫人程俊英曾评价:“耀翔一生的主要精力是花在心理学教学工作上。他自己对所教的和研究的都非常有感情,而兴趣一天浓厚一天,四十年如一日。”
      
       他在多年的教学工作中积累下丰富且成系统的讲稿,但对著书这件事却是“异常胆小”。他好几次打算将几种思考成熟的材料拿去出版,忽然又发现了新材料,便又搁置下来。伍德沃思的一本《普通心理学》初版写了六七年,每出新版也必大事修改;其《实验心理学》更是写了十五年还未付印。张耀翔以此为榜样,对出书慎之又慎。尽管如此,他还是以其毕生耕耘留下了所涉领域广泛的一批专业著作,包括《感觉心理》《情绪心理》《心理学讲话》《儿童之语言与思想》等,以及大量论文。
      
       张耀翔对学术有持续的兴趣,却没有必成一番功业的野心,他曾说:“我于学术运动喜欢倡导,等到有了反响,立即转向他方,前事成功不必在我。”他还曾对自己有这样一番评价:
      
       张某对心理学并没有什么特殊贡献,不过他把心理学在国人心目中演成一个极饶兴趣、惹人注目的学科,则是事实。1920年以前心理学在中国太神秘了,太枯燥了,太与实际生活问题漠不相干了。凡听过他的讲授或读过他的文章的人,大都感觉兴趣,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对心理学注意的不知凡几。因受到他的影响而志愿专门研究,终以心理学得名的也大有人在。他的学生、毕业出去担任同样学科而成功的,亦不乏其人。这些,当然同时也要归功于他人。
      
       由兴趣开始,回归到兴趣本身,兴趣是不会说谎的。张耀翔漫长的学术生涯,既忠于心理学这门学科本身,也忠于了自己在年少时就已若隐若现的探究人类心理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