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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30 第26,363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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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文汇读书周报/新阅读

拾掇起红尘中的琐碎

《沙粒集》张新颖著译林出版社(二○一九年十一月版)
       ■张家鸿
      
       张新颖在本书的《小序》中对书名诠释道:“不起眼的沙子,每一粒却自有硬度,自有形状、颜色,它们的构成携带着各自的经历。”沙粒虽然寻常得很,但是一旦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往往会孕育出如珍珠般高贵的精神内核。在这部按照内容分成五辑的最新随笔集中,张新颖回忆年少和长大后的诸多往事,感怀走过他生命的重要人物,分享自己阅读和创作的心得。即便是第四辑中关于沈从文的见解,第五辑中与穆旦、余华、艾略特有关的评介文字,也可算是随性而写的耐读文字。
      
       《读钱细事》提到讲授文学史课的王水照先生。王先生上课一向扎实严谨,少有题外话。但是有一回课上突然讲到钱锺书先生,他居然快意说出“干脆就讲钱锺书吧”。王先生极其兴奋地讲,学生们极其过瘾地听,两节课过后王先生的课堂回归常态。“但奇异的是,经过这两节课之后,再听王先生讲课,似乎能够听进去的多一点,懂得多一点,明白得多一点,连一贯谦和平静的声音,有时也能听出起伏和波动,听出激越来。”钱锺书于此成了不现身不露脸的“媒婆”,把学生们和王先生的距离拉近许多。
      
       作者喜爱布罗茨基,多次尝试翻译其诗作,在异国他乡多次与诗人结缘。文章的最后一段不厌其烦地引述布罗茨基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词中的一部分,更是喜爱之情的必然流露。张新颖哪里是在引用,其实是在请布氏做自己的代言人呢。何为真正的诗人,作者把布罗茨基的言语视为明心见性的灌溉。“一个处在对语言这种依赖状态的人,我认为,就可以称之为诗人。”只是,张新颖往往是隐忍的、克制的、含蓄的。他用干净利落的词汇与句段,讲述诸多简单、通俗的故事,这既建构出他世俗生活的堡垒,也为他的学术研究找到现实中的出发点。这尤其体现在对贾植芳的想念和对沈从文的体贴上。
      
       《香烟的故事》一文虽从抽烟往事说起,表达的是对恩师贾植芳先生的不竭思念,以及对恩师精神的提炼与继承。于贾先生离开十年之后才作此文,其目的更多在于后者。对逝者来讲,思念的最美途径正是提炼与继承。“也正因为对恶的认识,才更能感受善,认识善。这个世界不仅需要更多的善,而且需要善的坚韧和勇敢,善的智慧与力量,以抗衡和搏斗。”
      
       与正襟危坐、拉开架势写出来的学术著作相比,我更喜欢这类随笔文字,我以为它拾掇的虽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琐碎,然拼接连缀起来却是一段段光阴、一份份履历、一种种美好。由此可知,张新颖写的是生命本身,它是内蕴的、本质的,远远胜过那些附着于其上的浮泛皮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