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营洲
据我的粗略统计,自1949年至2017年这70年间,我国各出版社(包括港台)出版的与《诗经》有关的图书,约有1100来种。
其中,1949年至1959年这十余年,不足30种;1960年至1977年的18年间,不足20种;1978年至2000年的23年间,约180余种,年均八种;而2017年仅仅一年,就有60多种。
在这些图书中,属于“《诗经》今译”性质的,大概占了一半。
据我所知,我国第一个将《诗经》译成现代诗的,是胡适。他的《诗经新解》里,有《葛蕈》末章和《麟之趾》中的一章。
第一个译全首的,是顾颉刚。他在1921年的时候,译了《静女》。
第二个译全首的,是郭沫若。
接着便是魏建功……
而进入了上世纪50年代后,在“《诗经》今译”方面,对读者影响较大的几位,起初或是:余冠英、高亨、陈子展、袁梅……
继之者或是:金启华、马持盈、蒋立甫、袁愈荌、程俊英、于夯、王延海、周振甫、王秀梅……
有论者称:“20世纪五六十年代,余冠英、高亨两位学者以《诗经》选本的形式为《诗经》研究的普及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檀作文《20世纪《诗经》研究综述》)窃以为,这一论断是对的。
余冠英的《诗经》译本,究竟印了多少版,多少册,恐怕他本人都难以计数了,倘若有好事者统计一番,或是个“天文数字”。
周振甫的译本基本上就是将古人的义解直接附在后面了事,而且翻译中经常出现把“君子”翻成“贵族”之类的,被认为既不达又不雅。
据我所知,程俊英的《诗经今译》,在此类图书中,口碑最好。
《郑风·褰裳》是首女子戏谑自己情人的诗。盖因它太过有名了,即便是些《诗经》“选译本”也难绕过它。对于此诗——
程俊英的翻译是:“你若爱我想念我,提起衣裳过溱河。你若变心不想我,难道再没多情哥!看你那疯癫样儿傻呵呵!……”
余冠英的翻译是:“你要是心上把我爱,你就提起衣裳蹚过溱水来。要是你的心肠改,难道没有别人来?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个儿大!……”
何新的翻译是:“你若真情地想念我,就该卷起裤腿涉过溱河。如果你不想念我,难道我就没别的人么?傻小子呵你真傻!……”
……
我尽可能几乎翻遍了所有关于此诗的“翻译”,总的讲是半斤八两。
但,李敖撰文称:“《褰裳》的最后一句‘狂童之狂也且!’……有史以来,中国人就从来没弄清楚过。其实这句诗的标点该是‘狂童之狂也,且!’它根本是女孩子小太妹打情骂俏的粗话,意思是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想本姑娘,本姑娘不愁没别人想,‘你神气什么,你这小子!’”(《中国性研究》,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年版)
流沙河也撰文称:“……其实只要把这个逗号读出来,整首诗都活了:‘狂童之狂也,且!’最后这个‘且’就是‘呸’,是这个女子在笑骂完了后,还啐了那个小伙子一口:‘你这个傻瓜中的大傻瓜呀,呸!’这一声太传神了,让一个天真烂漫又骄傲自得的小女子呼之欲出。”(《流沙河讲诗经》,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版)
鉴于我对李敖、流沙河观点的认同,便将此诗“戏翻”为:“你想我呢,撩裙过溱。你不想我,岂无他人?傻小子你狂啥,傻根!你想我呢,撩裙过洧。你不想我,岂无那谁?傻小子你狂啥,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