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9年03月01日 星期五
7
文汇讲堂

黄仁伟:中美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将重塑大国再平衡


现场最佳提问奖奖品为文汇讲堂新书《在这里,中国哲学与世界相遇》,优质提问奖奖品为文汇讲堂第四本精选集《大国厚土》。

    大不同:当今传统大国和新兴大国的并存未必导致战争

    当前大国关系的重要特征是传统大国和新兴大国并存。历史上,新老大国共存并互相包容对方的先例很少,往往通过战争解决,因此产生了“修昔底德陷阱”这一概念。但今天的时代背景有所不同,因此,结局也会大不同。

    今天的大国都具有多重性。如作为新兴大国的中国首先是非西方大国。非西方大国过去大多是殖民地、半殖民地,或是被西方控制、侵略、霸占的国家。现在相反,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而非资本主义政体。其次是崛起大国,亦是发展中大国,其人均GDP接近一万美元,仅是美国的五分之一。

    因此,当代新兴大国和传统大国之间的矛盾不同于历史上的矛盾,既有冲突、矛盾,也会有合作与妥协。

    大国性质多重,他所采取的战略特征往往也多重并复杂。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看似在退却,但其中又包含对中国的进攻,是退中有进;特朗普“退群”本质上是在退却,但他采取全面打击的方式,是以进为退。现在美国整个战略目标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中国成了美国的首要  “战略对手”。

    中国从一般大国上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选择的战略是以向外走为主的外延型?还是坚持以内部发展和改革为主的内生型?同样很难下定论。为什么现在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企业要走出去?因为国内的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GDP年6%以上的增长率,到2050年人均GDP如不能达到四万美元,中国就无法实现“世界中等发达国家”的目标。因此,走出去有其必然性。中国的战略转变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以经济规模来决定的,在走出去过程中暴露出我们的一些不足,比如企业违规经营等问题。这说明如果没有内部结构和治理的根本改善,外延型的战略将非常艰难。

    相持期:以省州的深度“挂钩”构建中美利益共同体

    中美不同的实力和大国性质的多重性也带来了战略的局限性,使得双方将进入相当长的战略相持期。

    作为大国,美国的实力很均衡,在军事、政治、文化、科技各个领域都强,在城市、农村不同经济体,在东、西海岸等不同地域也都强,而区域平衡、城乡一体是中国尚在努力的目标。局限性突出地体现在目标和手段之间的差距。中美双方都出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现象。美国拥有的很多优势基本都是中国的短板,比如科技优势、军事优势、信息优势,而美国目前存在的致命性弱点——霸道、离心、空心化、巨大债务等等,在中国并不多见,因此也是中国的优势。

    中美两个大国的战略优劣使得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彼此难决高下,这就是战略的“相持阶段”。借用毛泽东在《论持久战》里的逻辑——美国要遏制中国不可能,中国要速超美国也难。在相持阶段,中国会发挥美国没有、中国特有的战略优势来扬长避短、以德取胜,彰显中国战略文化优势。

    中美之间的相持阶段现在刚刚开始,但美国被称为Deep State(深暗)的虽少数却是决策圈精英们在宣扬“脱钩”,决意在若干领域比如高技术领域与中国脱钩。脱钩将是巨大的灾难,它会变成冷战中的两个集团、两个阵营,进而迈向新冷战。在全球化时代要“脱钩”并不易,前段时间美国陆续走访盟国游说他们和中国“脱钩”,但并无成效。中国要以坚定回击确保本国核心利益,以局部妥协换取全局主动,比如可同美国五十个州分别建立经贸关系,以更深入的挂钩来构建中美利益共同体。

    新平衡:结构性调整终将确立新的大国平衡

    目前的紧张状态是重新建立平衡的过渡期,这段相持阶段中的艰难期大概会有十年左右,此后会建立起全球范围内的中美再平衡。

    目前,美国有一些战略家已经提出,美国要承认和给予中国新的空间,因为中国的实力和现在已获空间很不相称,但美国不会轻易走出这一步,所以要重建平衡,把中美各自的最大优势重新组合。这一轮的中美经贸高级磋商很大程度上就是两种优势的重新组合、重新平衡。中国购买美国的粮食和石油,增加几千亿美元进口,也是中国市场本身的需求。而中国对美贸易顺差三千多亿美元,如果要真正减少,美国就要提供足够多的芯片和高科技产品给中国。如果中国有足够的市场购买美国的高科技产品,美国高科技企业才有足够的利润支撑后续研发,支撑在科技领域的探索开拓,这就是中美两个大市场的再平衡。

    其它大国也将在这一过程中设法寻找自己的定位,中美关系再平衡中所有大国都在重新平衡,不论是过去与美国关系特别紧密的国家,还是敌对的国家。中等强国、地区强国将纷纷出现,目前没有一个大国可以承包世界上所有事务。

    在未来的相持阶段,美国提供的公共品数量与世界需求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这部分空白可留给中国来填补。“一带一路”、气候治理、反恐与维和机制、网络与人工智能等都是新型公共品,而5G是目前最大的公共品。

    所以,新型大国关系是方向,它需要较长的构建时间。美国不接受,我们可以等待,因为按照“美国第一”来重塑世界秩序,终将处处碰壁。大国合作的关键是中美合作,当美国遏制中国的代价太大而无法持续时,他会选择与中国合作,最终经过结构性调整,新的大国平衡将得以确立。

上海报业集团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