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 克
早前去奥赛美术馆看雷诺瓦父子展,大画家爸爸和大导演儿子破天荒共聚一堂,后来发现第五区横巷二轮戏院举办小型回顾展,排在下午的《绮莲娜和男人们》印象模糊,卡士除了英格丽褒曼和米路花拉,还有享誉歌坛的银幕稀客茱丽叶葛高客串,连忙沐浴更衣赶去朝圣。散场后上网查资料,原来此片当年在香港公映片名译《多情公主》,女主角同年还凭《真假公主》再度成为奥斯卡影后哩——戏里众人听闻美女乃来自东欧的金枝玉叶,不禁肃然起敬,她耸耸肩解释,“波兰满街都是公主,你们别大惊小怪”,果然所言非虚。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有个萨黑荑妮公主,初见面白流苏就直觉她有潜质成为情敌,善于鉴貌辨色的花花公子范柳原不慌不忙缓和气氛:“她在外面招摇,说是克力希纳柯兰姆帕王公的亲生女,只因王妃失宠,赐了死,她也就被放逐了,一直流浪着,不能回国。其实,不能回国倒是真的,其余的,可没有人能够证实。”贵族的金漆招牌,的确容易令人产生自卑。
我不觉得褒曼特别漂亮,更谈不上风骚性感,第一次看她演的,已经是《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婆婆,先入为主印象抹也抹不掉。她那种珠圆玉润在小青年眼中无甚可取,甚至在罗塞里尼镜头下,也缺乏导演捕捉热恋女明星时猎物自然流露的妩媚,连攀爬活火山那么荡气回肠的场面,都端庄如张继青老师演绎杜丽娘。所以迟了大半世纪看《多情公主》,简直眼前一亮,不但眉梢眼角的风情前所未有,落难贵族为五斗米折腰,训练有素的腰骨仍然挺直,这才是真本领。
开场不久微服出巡的她加入街上争睹国庆游行人海,完全无惧周围潜伏的痴汉,阳伞随便交给张三李四,帽子慷慨抛上音乐台,长手套不见了一只,狼狈之中居然不失美艳及贵气。和较为登样的男子撞个满怀,马上投进他的臂弯跳起舞来,我脑海浮起李香兰唱的《歌舞今宵》,大言不惭“我找刺激,我想放荡”,却仍然干净清丽,气质之为物,便是这般只可理喻不可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