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郭超豪
云南省红河州元阳县大山深处,有座绵延数百年的秀丽村落——猛弄村。这里世居彝族、哈尼族等少数民族,妇女自小学习刺绣技艺,将当地的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瑶草奇花寄情于手中一针一线,并融入梯田文化元素,形成独具特色的“猛弄刺绣”。长期闭塞的岁月里,当地妇女不曾想过,这项早已融入骨血的技艺有朝一日能变成“金子”。
近年来,“养在深闺人未识”的 “猛弄刺绣”,在上海企业家的发现、帮助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仅2016年,就有1600多件“猛弄刺绣”被销往海内外,200余位绣娘人均增收约6000元,当地妇女用自己的巧手“绣”出了脱贫致富路。
从出资助学到文化扶贫
上海穆驰实业创始人靳英丽与大山的缘分,始于六年前一场大学同学聚会。聚会结束后,靳英丽提议将剩下的2万多元“聚会基金”捐给山区孩子作为助学款,这一善举得到了同学们一致拥赞。在长宁区妇联的协助下,她第一次踏上了元阳县的土地。
起初,靳英丽仅将目光投向助学,一次偶然的机会,令她对扶贫产生了新的思考。五年前,她把一位当地女孩接到上海接受手术治疗并筹集了数万元治疗费。女孩的母亲无以回报,将一腔感激之情绣作一幅针脚细腻、图样精致的花卉绣品,而这件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猛弄刺绣”工艺品让从事服装箱包设计的靳英丽惊叹不已,她不禁思索:“如果能把这些精美的原始绣品‘移植’到高端定制产品上,岂不是两全其美?大山里的绣娘们,不就能在家门口就业脱贫了?”
靳英丽很快将想法付诸实践。在当地政府和上海援滇干部的帮助下,穆驰实业在猛弄村所在的攀枝花乡成立了绣娘刺绣服务社,采取“支部+公司+合作社+基地+互联网”的发展模式,共同开发以 “猛弄民绣”和“MUCCI”为商标的刺绣产品。
传统之美和现代时尚的碰撞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仅2016年,“猛弄土司绣品坊”便将1600多件手工艺品销往国内外,带动绣娘“居家创业”200余人,为地方创造近千个就业岗位。无数人的命运因此改变,张令琼便是其中之一。从一位普通绣娘起步的她依靠精湛的手艺,被评为“元阳县刺绣女能手”,其作品先后参展中国国际旅游交易会、中国-南亚博览会等盛会,成为云南女性创业脱贫的表率。◆ 下转第三版
(上接第一版)
据当地政府统计,在牵手上海企业后,猛弄村的绣娘们人均每年增收6000元,为地方脱贫做出很大贡献,村里还为此专门建造了绣娘牌坊。
手工艺精准扶贫更应“授人以渔”
企业 “冲锋在前”,政府则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上海市第十批援滇干部、元阳县副县长蒲永锴告诉记者,徐汇区虽然新结对元阳县,但猛弄村的绣娘们牵动着徐汇人民的心。由于长时间夜间工作,不少绣娘的视力受到了伤害,有些甚至不得不放弃刺绣工作。去年,区妇联千里迢迢,为猛弄村送上了200多台护眼台灯。
这些台灯,是上海对绣娘们最真切的关爱,也引发了蒲永锴关于技术创新的思考。 “绣娘们以健康为代价绣几个晚上的工艺品,市场价值却只有几十元。必须想到对猛弄刺绣更好发展的支持计划。”
对此,不少专家一起出谋划策,贡献金点子。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潘鲁生认为,上世纪70年代,我国曾大量出口工艺美术产品,这些产品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设计和制作注重与生活需求相结合。 “如果现在也能把一些还处于传统状态的工艺制品和现代都市生活结合起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市场。”
如何挖掘民族手工艺品的生活实用价值,做好创新转化,是业界的一个全新课题。这方面,上海已走在前列。
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副教授、公共艺术协同创新中心运营总监章莉莉告诉记者,从2015年起,上海大学以承办非遗传承人群研培研修班为契机,大力推动非遗资源的开发性保护和传承,在这16个班级350多名学生中,出现了许多民族手工艺精准扶贫的经典案例。参加今年全国“两会”的贵州赤水县“90后”人大代表、“非遗传人”杨昌芹也曾是上大非遗竹艺研修班的学员。她在课上尝试将竹编和其他材质结合,探索传统工艺和现代审美的交融。“一只成本仅十几块钱的竹丝扣瓷保温杯,市场售价可以卖到200多元。”这些所学所闻带回家乡,能教会、帮助更多人。
章莉莉坦言,我国民族手工艺品很多技艺精良但传统款式容易显得过时陈旧, “表现方式有待改进,没有很好地转化到生活中去”。对手工艺者的扶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更需要系统化、专业化、市场化的培训,以及设计理念的更新,如此才能生产出与现代生活更契合的产品。
靳英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近两年开始,穆驰实业定期邀请猛弄绣娘到上海、苏州等地交流学习,以学代训,强化绣娘的图案整体设计理念、丝线色彩搭配质量、服装裁剪及刺绣手法要领,引导绣娘将民族特色、民族元素与现代工艺相融合,提升产品的欣赏价值和实用价值。据介绍,绣品的价格有望从原来的几十元提高到百元甚至上千元,“张令琼”们的小小绣花针正在用一针一线,为山村为传统工艺也为自己的人生绣出了 “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