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平
但汉松是优秀的学者、译者,但在我眼里,他更是最好的读者。他说他无比认同纳博科夫的一句话:“只有重读才是真正的阅读。”他在大学教授英语文学,结果就把重读制度化了。制度是用来约束的,如果对自由而开放的阅读课以制度,会不会使阅读失去趣味呢?
读《以读攻读》,我发现,但汉松太有智慧了,制度化的重读,让他尝到了“以读攻读”的美妙。如果不反复细致地重读,感受不到一部作品其实隐藏着许多匠心和机巧,也就不会产生最为精准的解读和最为深刻的理解。
我一直认为,阅读一部作品,就是探险,就是发现,这才是阅读带给我们的乐趣所在。但汉松举过一个例子:他读过数次舍伍德·安德森《小镇畸人》中开篇的《手》和《纸团》,但仍然对其中一些细节颇觉费解。有一次,他在重温艾米莉·狄金森时,忽然想到这位美国诗歌中最著名的“女隐士”与安德森作品中主人公的怪癖颇为相似,于是再次重读,结果那些原先的疑窦竟然被解开了。但汉松称,那个豁然明白的瞬间仿佛劈过一道闪电。这是怎样的快慰和惊喜啊,而我却因缺乏如此执著的重读,而少有这样的阅读享受。
但汉松的《以读攻读》收录了他10年来的30篇文学评论,发轫于作者的读,最终复归于读者的读;从英美文学到电影戏剧,再到当代中国小说,精妙细致的评点和剖析,尽显思维的棱角与锋芒。我在通读之后,更加意识到最好的阅读的确就是一次次重读,在每一次的重读中攻破作品的疑点、难点、埋伏点,最后成功登顶制高点。真的,但汉松是我见过的鲜少的强力读者,令我钦佩。我会记住他所说的:“阅读绝非一时一地、一蹴而就之事。它完全可以延宕在毕生的岁月中,而且随着生命体验的更新,随着阅读视野的开阔,文本的奥秘会在不断的重读中渐次向读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