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7年12月09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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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会

故宫的晨昏


    陆蓓容

    居京不数日,先后尝试地铁、公交、步行、共享单车。若去故宫,都不方便。怒而预定一辆二手自行车,穿越半座城市把它骑了回来。看它颜色灰蓝,身躯又大,欣然名之为喜鹊。从此出入无虞,终于饱看朝晖夕阴。

    通常是循五四大街向东。经过庆丰包子铺,准备过马路。此时东北角楼就在眼前。无数人拍摄过它,也有无数人赶来拍着。天气晴好时大家要排队。亲见了两拨儿情侣拍婚纱照,寒风天里纱裙尾摆翩然欲飞。老年团最得闲。广角镜头架在池子沿儿上,撅着屁股,弓着背,鼓鼓囊囊。

    摄影总是要突出主体,但那楼实在却并不大。它身后两道红墙,长的漫然伸向南边去;许多宫柳凄黄消瘦着,飘漾在墙外,兀自护惜寒衣,不肯落叶。短的近在眼前。由树们拥护着,向东逗引出神武门。门楼高而健壮,只是远远一个阴影,也比角楼更显得巍然。路上一棵枫树,初来时还灿然黄着,不几天泯然众树矣。找不到它,就该逆着日光钻进门洞,拐到西路某处办公室里,与书画材料共此永日。

    上午短,下午长。宫房哪有隔音,人声之外,只听得远空中掷下一串串鸟鸣。茫然又空疏的,是乌鸦。“啊,啊”,三四五声不定。喜鹊就急,累累连串,像在叫我的自行车:“快起来啊!跟我们飞走吧!”

    四点多钟,日头已跌到墙檐下。月东升,清光荏苒在树。办公室正对着一道墙,上开三门,是通向游客开放区域的便道。门与墙当然都维持旧样,红墙黄瓦绿饰蓝额。在这些热闹里,月光更薄更淡然。天色先是霞粉,稍一停驻,化为水色,化为白灰。深重的调子渐渐起来了,绚丽热闹都消退。月也渐高,又一天天变换盈虚。自弓弯而玉盘,移过红墙,缀上宫门。游客早散尽,员工还可逗留。吃了晚饭再往外走,回头看苑囿沉沉。只有夹道里一排灯。

    还循着来路出去,门洞宽又高。一抬头,正对着景山万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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