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派记者谢笑添
若非铁路与蒸汽火车在1839年时走入斯特拉福德,这片东伦敦的核心区域或许依旧是萧条一片。工业化的变革给予斯特拉福德繁荣,也将这里带入黑暗———货箱遍布的码头令惯盗们垂涎,毗邻伦敦塔桥的白教堂则因沦为开膛手杰克的故事背景而声名狼藉。旧时的伦敦人时常将这里比作城市的伤疤或是阴影,而上世纪60年代大批码头的关闭则彻底带走了东伦敦的喧嚣。
在英国,去工业化后的萧瑟场景是许多老牌工业区难逃的宿命,但奥林匹克盛事的到来却令斯特拉福德从废墟中昂然站起,只是方式与以往大相径庭。
奥运会的福祉时常敌不过时间的流逝,正如时隔不过一年,里约热内卢的大批奥运场馆就已难以为继,大有沦为“白象”的征兆。然而,在东伦敦的伊丽莎白女王奥林匹克公园,除了三座临时场馆在奥运会闭幕后不久即被拆除,其余建筑不仅均被保留,更是以商业性运营的方式维持着体面的生存。奥林匹克的印迹并未被彻底剥离。北侧的室内自行车馆内,涂鸦的墙壁上仍记录着彼时所有奖牌获得者的名字,但在多数时候,这座本为世界顶尖运动员打造的一流场馆已放下身段,为社会化经营的场地自行车俱乐部教学或是公众体验活动提供空间。类似的故事亦发生于更毗邻新兴商业区的伦敦水上运动中心与曾承载手球项目的铜箱馆。后者的观众看台经过内部改造后已为一座大型健身中心腾出了空间,而内场每年则定期承接职业拳击赛事。唯有已成为斯特拉福德新地标的“伦敦碗”不必经历转型———在拆除了5.5万个临时座椅后,更精练的伦敦奥林匹克体育场已于去年起成为英超球队西汉姆联的主场,近日更因田径世锦赛的举办而喧嚣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般。
在东伦敦奥运核心区域的规划上,英国人洞见深远。除主场馆与水上运动中心外,一切大型建筑(篮球馆与曲棍球馆容量规模都逾万人)均为临时搭建,作为东区铁路汇聚地的斯特拉福德也有着令往来游客络绎不绝的硬件基础。即便是在没有世界顶级比赛或英超赛事的那些日子,伊丽莎白女王奥林匹克公园内也随处可见租赁自行车来回骑行或是林间慢跑的身影。英国深厚的群众运动基础自然是不容忽视的因素,但谁也无法忽视周边居民区与商业中心的崛起。
如果不是奥运会带来的汹涌人潮,伦敦人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想象,作为英国本土第三大购物中心的“西田斯特拉特福德城”(Westfield Stratford City)竟会选址于曾经小贩遍地、被普遍认为缺乏消费力的东伦敦。这座设有赌场的购物中心早于奥运会一年开业,但其真正瞄准的商机却是在这场体坛盛事落幕之后———奥运会甫一结束,东伦敦奥运村的改造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与北京奥运会后的奥运村改造略有不同的是,考虑到东伦敦原本贫瘠的经济基础,这里的住宅区多数以经济适用房的形式出租或出售,而周边破败的环境与混乱的治安也在这场彻底改造中面目一新。然而,消费力匮乏的弊病却并非改造足以解决。
“东区居民搬进了敞亮的新家,却始终不敢走进西田斯特拉特福德城。”不少英国媒体在奥运会后的实地采访中都会提及类似的话语或画面,但大量“外来人口”的东移成了打开消费缺口的契机,副作用则是新兴住宅的房价飞涨。或许是由于大量房产为经适房的关系,作为东伦敦奥运核心区域,斯特拉福德的屋宅均价涨势最为缓慢,五年来上涨了55%,但其周围区域房价却均在奥运遗产的辐射下出现井喷。其中,沃尔瑟姆斯托地区奥运会后至今房价翻了整整一倍。作为对比,英国这五年来的通货膨胀率则为19%。
从路虎、捷豹销售点到各路奢侈品门店,斯特拉福德的新兴商圈均有着极高的定位,大型赌场的进驻也是一个绝佳的佐证。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在刺激着房价上涨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这里所有旺铺租金飙升。在这样一股浪潮之下,充满东伦敦特色的传统小商铺们正在逐渐消失,从斯特拉福德火车站到“伦敦碗”的一路上甚至找不到一家水果店或咖啡屋。众多商铺密集集中于某一大型商圈,从某种角度而言,曾经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东伦敦正在向这座城市的其他区域靠拢。旧时的东伦敦人或许会为之伤感,但这正是现代都市发展中不可回避的改变。
(本报伦敦8月9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