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7年04月15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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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会

老宅


    陆蓓容

    清明节去了歙县。

    有座古村名叫瞻淇。道旁一株古樟,其翼若垂天之云。大家相顾,觉得有乔木处必有故家,一定不会错的。于是踏过小桥,看到几竿努力点题的竹子,三砖两瓦围成的小小菜地,还有几条仅容一人的幽深巷弄。择一处钻出去,是条街。几栋大宅铜环静垂,墙上挂着控制保护建筑牌记。当午无人,我们不得其门而入。

    只得拐了个弯。运气不坏,有位大叔端着饭碗迎上来,说他家就有老宅,参观费一人两元。赶紧点头抬脚,尾随而入。那饭碗奇迹般消失,换成一管略带骄傲的声音,“我们家可是个大宅子呢……”

    淡淡霉气扑鼻而来,显然早已无人居住。檐下某处一块条石、两只水缸,俱被青苔爬满。窗板檐头都雕饰精美,八仙故事与暗八仙纹样相互呼应,好认也好看。一张福字倒贴在厢房门上,红地已褪尽颜色,烫金还很耀眼。福字上边四个中楷毛笔字,从右往左,写着“宜尔室家”。

    各处观瞻之后,上二楼。楼梯陡,好在很稳。屋顶本来很高,却横着两根长毛竹竿,竿上垂钩,挂各种篮子,放东西。几口大木箱子横陈道旁,积灰满身。走这点路既要护头,又要顾脚,实在不算轻松。何况黑极了,并没有灯,幸亏地上漾着几方块儿晴光。抬头看,只是每隔若干距离,抽掉一块屋瓦,换成透明雨布。

    下楼来,大叔猛然说家里有四个灶头。走去一看,分明是四间灶房!最远一间堆满柴禾,遍地稻草。靠里三间还算干净,只是烟熏火燎,四壁灰黑。居中地上砌一座大灶,酱油瓶扔在台面上。隙地里一溜三只陶土炉子,上边架着锅。碗橱里还有些瓷杯破碗,没有看到自来水管,只有一口加了盖的大缸。

    分爨是大家庭的做派,不免想知道房屋的所有权。问之,答曰:“我有三间”。

    市侩心起,追了一句:“这宅子卖吗? 多少钱?”

    “一百万”,似乎是不加犹豫的答案。可大叔走了两步,又道:几兄弟共有,不好说一定能卖。要是能,那就,“一百五十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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