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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5 第28155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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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纪念巴金先生诞辰120周年

钟红明:温暖的所在

       读复旦的时候,有“巴金研究”这门课,某天,上那门课程的同学说,他们在授课老师的带领下,到武康路巴老的寓所去了,虽只是门前走过,可他们靠近了一位大文豪。
      
       我是1985年夏天从复旦毕业来到《收获》杂志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会在《收获》所在的“爱神花园”那架美丽迷人的螺旋楼梯里上下四十年,而且现在还在走。
      
       每年巴老生日前两天,《收获》的同事都会去巴老家庆祝,现在翻出那些年与巴老的合影,在时间流逝的声音里,仿佛仍能听见巴老的笑声。到杂志社没两年,我就跟着李小林老师看《收获》大样,有时送去武康路请她过目,遇到疑问,小林老师会扭头询问巴老。那时,我都会在心里惊叹巴老的渊博学识。
      
       回过头来俯瞰《收获》杂志曾经的岁月,肯定是色彩斑斓、波谲云诡的情景,1957年7月《收获》创刊,主编是巴金和靳以。他们二位三十年代开始就合作办了多种刊物。《收获》创刊号刊发了鲁迅的《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老舍的剧本《茶馆》,柯灵的电影剧本《不夜城》,还有艾芜的长篇等。“五四”一代人的文学传统和文学精神,就这样在《收获》赓续。那时《收获》属于中国作协主管,在北京印刷,在上海编辑。1959年靳以去世,此后《收获》两度停刊复刊,主编一直是巴金先生。
      
       我曾亲听《大墙下的红玉兰》(从维熙)、《祸起萧墙》(水运宪)、《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张一弓)的作者,深情说起当年被各种批评困扰,甚至当地有人打电话到杂志社不让刊发作品时,正是巴老阅读了“争议”作品,拍板发表,他们才有勇气挺过那些岁月。巴老也曾撰文高度评价谌容《人到中年》……可以说,巴金先生一直以自己的威望与影响力,为年轻一代作家遮挡风沙,如同当年巴金受到文坛攻击时,鲁迅撰文为他挡住风沙一样。
      
       六十多年来,《收获》倡导文学的叙事革命、语言实验和审美实践的新锐变革,每逢《收获》遭到压力的时候,巴老都是杂志社的精神支柱。听小林老师说过,当年有领导找到巴老,让“管一管”甚至改组《收获》。我记得1987年,因为纸张和印工忽然涨价且涨幅巨大,《收获》陷入危机,巴老坚定地说:《收获》是大有希望的。那一年,《收获》借钱购买纸张出版,第二年归还所有借款,赢得此后的繁荣发展。
      
       巴老曾跟《收获》的作者在莫干山开笔会,还自费请他们吃饭。这令我想起小林老师说,从前每到傍晚,黄永玉、汪曾祺、黄裳他们就会到她家吃饭。那时他们都还是年轻且贫穷的文人,巴金先生家的客厅,就是他们温暖的所在。
      
       记得在《收获》创刊五十周年的时候,王安忆撰文说:“它尊敬传统,坚持美学的神圣性,但这并不等于说它要拒绝实验。它具有一种好奇的童真性格,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抱着探索的准备,这就使它始终呈现出年轻的面貌。其实,这也就是它的创始者巴金先生的性格。”
      
       邓一光曾讲过——1991年的青创会上,巴金振聋发聩的寄语: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听到这句话时,下面有两三秒很安静,突然掌声雷动,平复了一下以后,又响起掌声。”而镌刻着巴老手迹“把心交给读者”的油画框,一直摆放在《收获》办公室里。巴老的文学成就被研讨得很多,而巴老曾创办的杂志和出版社,对文学发展的贡献,也许值得更深入的研究。
      
       (作者为《收获》文学杂志社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