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美术馆“另辟前卫:摄影1970-2000”展览现场。 (展方供图)
■本报记者 范昕
“拿起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师”的当下,摄影还能成为一门艺术吗?通常被认为以快照式记录为主的摄影,凭什么进入美术馆?最近几年,摄影艺术展在上海非但没有式微,反而成为艺术展览版图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甚至涌现出以摄影作为重要门类之一的专门艺术机构,如Fotografiska影像艺术中心。新近亮相的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合作项目年度特展“另辟前卫:摄影1970—2000”,不仅首次在中国大规模呈现蓬皮杜中心摄影类馆藏,更回应了前述很多人的一连串疑问。
展览集结逾30位先锋派艺术家的近200件开创性作品,可谓一本群星闪耀的摄影教科书。包括“现代工业摄影先驱”贝歇夫妇、“现代摄影先驱”曼·雷、“概念艺术教父”约翰·巴尔代萨里、“自拍女王”辛迪·舍曼、“现代生活的绘画者”杰夫·沃尔、“建筑与空间的意象主义者”坎迪达·霍费尔、“当代摄影第一人”安德烈·古斯基、首位以摄影斩获“透纳奖”的沃尔夫冈·提尔曼斯等名家作品,都出现在展览中。众多作品铺展开摄影成为一门独立艺术的历史,其聚焦的时间段,正是摄影跃升为当代艺术主流媒介的“黄金三十年”。展览的十个章节,既隐含时间线索,也以摄影连接绘画、行为艺术、影像、雕塑、装置等媒介,更打开摄影走向具有艺术表现力的图像表达的多种可能。
且看正对展厅入口处的杰夫·沃尔名作《为女性而作的图像》,一件宽2.2米、高1.6米、摄于1979年的作品,使用了灯箱元素。画面有着戏剧式布景,在其中可以看到所有构成作品的元素,包括摄影师、模特和相机——艺术家仿佛通过相机直视观众,暗示相机不仅是记录工具,更是叙述和构建图像的核心。
在对摄影工具进行质疑、测试媒材极限的同时,一批艺术家同样实现着对摄影的艺术化探索,挑战了将摄影图像视作对世界即时而真实的描绘的认知。他们并不追求技术上的完美图像,而从选择胶片、镜头、快门速度、光圈到在暗室中的显影等步骤,为实验和偶然性留下发挥空间。现身展览的蒂姆·乌尔里希《风景的启示》,运用的就是类似手法,作品中的“风景”是艺术家用胶片废弃部分创造出的。而这种对废弃物的再创作,也展示了艺术家如何通过摄影的诗意,赋予普通物件新的视觉和情感价值。
20世纪80年代起,诞生了一批乍看是纪实图像、实际上经过了精心设计的摄影作品。这些置景摄影作品与绘画类似,基于戏剧性概念,制造出一种真实场景的错觉。此次展出的托马斯·迪曼德《看台》即为典型的例子。乍一看,作品拍摄的不过是寻常的体育场看台,事实上,这竟是艺术家根据纪实照片使用彩纸和硬纸板一丝不苟重塑的场景。迪曼德的很多作品运用的都是这样一种创作手法,通过极度逼真的制作,实现一种“错视”效果,以此强调图像的构造性和纸张的物理特性。这样的作品被认为是摄影在艺术领域中取得成功的写照。
展览对摄影艺术的探讨一直延续至当下。随着数字技术高速发展,传播无孔不入,摄影艺术的表现方式无疑拥有了更多可能。例如,在沃尔夫冈·提尔曼斯2020年的作品《吕讷堡(自我)》中,只见艺术家的手机被放置在桌上,手机右上方显示出视频通话窗口,艺术家由此融合数字和传统世界,试图让人们同时看到无限的虚拟空间和真实的物质世界。徐文恺的作品则结合了NFT,由于作品图像已被加密锁定,用作压缩文件图标的艺术家自拍成了该作品唯一的视觉呈现,艺术家想探讨当代图像生产的可访问性,以及数字领域图像格式的短暂性和多样性。
由此可见,摄影通向艺术之路何其多样,重要的或许不是技术,不是拍摄本身,而更多的是其承载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