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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1 第27,978号

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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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读书

以文字织就的绚烂锦缎

——读亚米契斯《君士坦丁堡》

《君士坦丁堡》[意]埃德蒙多·德·亚米契斯 著董能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周晴云
      
       写《君士坦丁堡》的亚米契斯,与写《爱的教育》的亚米契斯,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爱的教育》澄澈明净,如春日林间的涓涓清流;《君士坦丁堡》华美绮丽,如繁花满枝的绚烂锦缎。在君士坦丁堡,亚米契斯不是猎奇的旅行者,而是满怀激情的追梦人,他揣着东方梦来到这里,用饱满的情绪去感受,用喷薄的词汇去铺陈,以文字为千年古都织出金光闪闪的册页,留予我们欣赏。
      
       去往君士坦丁堡的那一年,亚米契斯28岁,与他同行的画家朋友永克24岁,正是兴致勃勃的年纪。他怀着游历此地的“唯一目标”伏案一年,“付出上千个小小的牺牲,精打细算”,才开启了这次行程。亚米契斯从旅途的最后一夜写起,直到他下船,这一部分“序幕”长达一万多字,“活生生、热乎乎地直抒胸臆”。“谁会怀疑君士坦丁堡?哪怕最挑剔的旅行者都对此坚信不疑。”作者历数书写过君士坦丁堡纪行的作家,珀都西耶、图讷福尔、普克维尔、拉·克鲁瓦……可以想见,在那伏案的一年中,他已在前人的文字中无数次瞻仰这座圣城,无数次想象她的容貌。而愈是接近,愈是让他心潮澎湃地回想那些逝去了的日子里的遐想,也让我们读者的情感积蓄到了顶峰。
      
       而此时他却又荡开一笔,写那领头舵手的许诺:“先生们,请相信我,是人生中格外美好的一刻。”
      
       写抵达前夜的天气:“天气也在对我们微笑。夜色宁静温润,大海摩挲船只的两舷,发出极为轻微的呢喃。桅杆和哪怕最细的缆索都整整齐齐,在星空下一动不动。”
      
       写船上形形色色的人:一群躺卧的土耳其人,“他们面朝月亮,舒服地吸着水烟。月光给他们白色的缠头巾镶上一圈银轮”。又胖又脏的希腊修士“戴一顶翻转过来的大礼帽,举着望远镜寻找马尔马拉群岛”……人们在抵达的前夜,热切地期盼着。
      
       又写晨曦的微光,写突然兴起的浓雾,写跌宕的心情,写教堂的尖顶,写城市的隐现,写轮船的暂停,写雄伟的山丘,写雾幕重重,写屋宇绵延,直到恢弘的君士坦丁堡在欢呼中显现——此刻,兴奋的作家妙语如珠,喷涌迸溅,极尽能事地铺叙城池的华美:“桅樯密布的博斯普鲁斯海峽在两岸没有尽头的亭台、宫殿和别墅之间蜿蜒,在东方最明媚的山丘之间神秘地消失”“鸽子如层云般围着清真寺飞翔,上千艘金灿灿的彩绘轻舟在水上游动,黑海的威风吹来千万座花园的香气”……读到这里,回看这一路的展开,真是写得百折千回,荡气回肠。
      
       亲临街市,君士坦丁堡又是如此的复杂:“这是一座由蚂蚁般的人潮、公墓、废墟和孤寂组成的迷宫,前所未有的文明与野蛮的大杂烩,堪称大地上所有城市的缩影,集合了人类生活的一切特征。”诚然,这是一座雄踞在东方与西方交点之上的城市。在这里,东方的幽远与西方的繁盛同在,教堂的尖顶与清真寺的圆顶辉映山海,亚洲村落与希腊街区交错并存,法国的残痕、意大利的余迹四处散落……作家登山临海,行走街巷,徘徊集市,贪婪地观看,敏锐地体会,又把所见所闻纵情叙写在这部书中。随意翻开一页,任选一段读下去,就会感受到他那肆意挥洒的笔意,有着激荡的热情。
      
       梁简文帝言“立身先须谨慎,文章且须放荡”,而亚米契斯的这部书可以称得上肆意浪荡、收放自如,与他那行销四海的《爱的教育》之“规矩”大不同。可惜的是,后者如此盛名,而这部备受诺奖作家帕慕克、博学家翁伯托·艾柯推崇的《君士坦丁堡》在国内则不为大众所知,不免让人有遗珠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