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
■本报记者 许旸
“获奖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作品会被更多人知道,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我也有机会去接触全世界不同的读者。就像此刻,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理由。”昨天的上海思南文学之家“站”无虚席,甚至有外地读者连夜“追星”只为一睹文学偶像风采——现居英国的坦桑尼亚裔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春寒料峭的三月初,这位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上海开启了首次中国行。在沪三天的行程可谓马不停蹄,分别与格非、孙甘露两位茅盾文学奖作家展开对谈,并参加了作品朗诵会。接下来,他还将前往宁波、北京。
中国于他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童年时“在海岸边的一些区域走走,可能捡到美丽的青瓷碎片,它们产自中国,传说是郑和船队留下的遗迹……从地图上就可感知中国的幅员辽阔。”古尔纳坦言,一直想感受迷人的东方文化,希望在这次旅程里见识到各种有趣的事物,以及中国历史与当代成就。
写作中专注自我,使文字更贴近表达初衷
文学奖会改变写作轨迹,对作家心态产生变化吗?古尔纳与孙甘露,分别是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2023年茅盾文学奖得主,两人昨天的对谈便从这一话题开始。
“圈子里曾流行一种说法,获奖后就写不出来了。我很幸运摆脱了‘魔咒’。” 76岁的古尔纳坦言,拿奖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和写作变得不同,“有时候沉默是更加响亮和有力的”。写作过程中,古尔纳习惯提醒自己,不要夸大其词,不要过多想象读者的反应,而是专注自我,使文字更贴近表达初衷。他透露,新作已经完成,预计明年出版,也会与中国读者见面。
孙甘露打了一个比方,形容获奖有点像“在一个歌剧院里,男高音在舞台上演唱,一曲唱罢,听众热烈鼓掌,应欢呼声再来一首,如此三番,精疲力竭……男高音问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台下观众回答:直到你唱准了为止。”在他看来,获得文学奖也是类似的情形。
古尔纳在英国读过孙甘露代表作《呼吸》英译本,其先锋文学笔法架构让古尔纳直呼复杂,“和一般的中文写作很不一样”,故事本身又让他着迷。
“写作不是一种责任,但如果有强烈的写作意愿,就继续写下去。”在古尔纳笔下,小说人物在异国他乡呈现一种漂移和飘零的生命动态,拼图式追寻故土与他乡的记忆。
海上丝绸之路连接的两地,如今通过文学再相遇
“从小到大,我都对关于殖民历史叙述感到不满,它简化了我们复杂的文化。这种不满是促使我写作的动力之一。少时离别的经历,以及渴望重拾对被我遗弃之地的认识理解,则是另一重动力。”古尔纳说。
在格非看来,古尔纳的作品中不仅有“真”,还有“诚”,其清晰 程度令 他印象 深刻,表现社会生活的宽阔视野和复杂的时空关系更令他震动,“我的手边没有世界地图,但读古尔纳的小说,脑海里马上会浮现出世界地图”。
在诺贝尔文学奖公布之时,古尔纳的作品仅有一两个短篇曾在国内被翻译介绍。诺奖公布后,上海译文出版社经过10多轮磋商洽谈,获得古尔纳10部作品中文简体翻译出版权,短短10个月推出首辑5部作品。去年,两辑10部作品出齐,包括《天堂》《海边》《来世》《赞美沉默》《最后的礼物》《砾心》等代表作。明年,该社还将推出古尔纳的第11部作品。
前天与格非对谈前,古尔纳分享了一段他从美国作家李露晔作品中读到的郑和1431年于福建长乐所立《天妃灵应之记》碑中的话:“涉沧溟十万余里。观夫海洋,洪涛接天,巨浪如山,视诸夷域,迥隔于烟霞缥缈之间。而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600多年前的郑和以海上丝绸之路连接大洋彼岸的中国与东非,而今两地通过文学和作家再相遇。
“每年信风季节的洋流系统让南阿拉伯、南亚及更远的地方,与西印度洋沿岸之间得以频繁稳定地往来流动。某种程度上,这是我对更广阔世界,对它的丰富多样、异彩纷呈的最早体验。”古尔纳展开了颇具诗意的描述——“我毫不怀疑郑和与他的海员们对这个系统了若指掌。每年某个时候,旅人们都会带着他们的货物、故事,从大洋不同地方来到我们的岛屿。港口离我家只有几米之遥,是他们带来的故事伴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