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柳青
看完《惊奇队长2》,必须得承认漫威团队精准揣摩新生代观众热爱碎片化体验,迎合口号式女性平权的潮流,以至于心安理得地摆烂拍出这种藐视成熟观众智识的小品段子集锦。简单概括整部影片:“中二”少女和她的偶像组成女团,闺蜜情深,达则拯救宇宙,如果救不了,至少还有了不起的小猫咪。导演和编剧很可能是猫奴,但讴歌小猫拯救一切,还是要借用安德鲁·韦伯的一曲《回忆》。
《惊奇队长2》被视为临近年末的好莱坞压轴大电影之一,与之形成对照,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花月杀手》因为片方对市场信心不足而撤下原定档期。电影俨然成为老无所依的领域,不仅著作等身的老导演得不到票房的豁免权,大银幕对他们是苛刻的;甚至,在电影中维持情节的整一性,铺陈人物关系,以及塑造复杂的人物——这些传统叙事电影的追求在如今大概被认定属于老龄化的趣味。
大部分以卖座为目标的娱乐电影,是生活的副产品,也是被生活塑造的。没有必要否认,社交网络和短视频釜底抽薪地改变了当代电影的表达方式。这不奇怪,回望1980年代,MTV的风行直接刺激好莱坞商业电影改变了叙事方式、镜头长度和剪辑节奏。回到当下的短视频文化,好莱坞工业正视了这个问题,大半年前,《瞬息全宇宙》把奥斯卡颁奖典礼变成了剧组的庆功夜。《瞬息全宇宙》的多重宇宙设定和多线程叙事,是对千禧一代和Z世代观众所熟知的一系列娱乐电影和流行文化段子的借用。
对于新生代的电影编剧和导演而言,“剪刀手”的段子化表达,是一种有效的、也是强势的视听语言,娱乐经典和流行文化资源被拿来调度,通过新的排列组合表达这个时代的爽点和痛点。同样是关于亲子关系中的伤痕和裂缝,科波拉导演的《教父》是1970年代的时代之声,到了今天被诟病“慢得看不下去”,现在的年轻观众嗤笑老教父“不能拒绝的价格”,转身和开洗衣店的亚洲妈咪共鸣。
《瞬息全宇宙》不是一个负面案例,编剧和导演从“段子”里开发出一种新的类型,虽然借用甚至依赖观众以往的观影经验,但创作者没有放弃影片内在具体的、坚实的议题。而这样的“内核”,在《惊奇队长2》里并不存在。回溯漫威更早的作品,《雷神》《银河护卫队》《奇异博士》和《惊奇队长》一样,依靠“漫威宇宙”的设定红利,视听炫目繁杂,笑料拼接杂凑,徒有“关公战秦琼”的热闹,内里空空,类如空心汤团。
《复仇者联盟》是漫威系列电影的分水岭。《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系列是正统的“人物列传”剧情电影,围绕着两个大男主的宏大叙事是“漫威宇宙”的起源,随着《复仇者联盟》让超级英雄的活动范围扩展到地球之外,星辰大海的英雄系列交错出架空的“异世界”,从此,漫威漫画的电影化贩卖的不再是故事,而是混杂着太空歌剧和交错时光的美国风情画的奇观。早在《惊奇队长》出现之前,《雷神》和《银河护卫队》就把超级英雄的创世和救世消解成碎片化的逗笑,这些系列电影结合成“一荣俱荣”的“粉丝电影”,情节和情理逻辑不再重要,电影贩卖高概念的设定和在粉丝中产生话题性的角色人设,甚至可以说,这几乎是面对粉丝定向投喂的“高定”爆米花电影。
十几年前,当漫威开始系统化地把漫画作品电影化时,当时评论的焦点是“电影技术的进步得以把漫画的大场面转化成动态的视听情境”。这么多年过去,在《复仇者联盟》曲终人散,漫威电影进入所谓的“新阶段”后,接二连三高开低走的电影里也只剩下“视觉概念”。《惊奇队长2》按部就班地重复《雷神3:诸神黄昏》的路径,在组装的搞笑段子里堆砌了花样百出的场景和空间概念,并置了宇宙废土、精灵仙境和太空漫游的组合奇观。漫威的进取心是有的,制造登峰造极的视觉趣味时,不忘与时俱进地戏仿娱乐经典,调侃了迪士尼公主片载歌载舞的传统,利用小猫卖萌的同时大张旗鼓致敬韦伯的《猫》,而这些最终也只是游离的“闲笔”,可这电影里又有什么是不游离的呢?它就是东拉西扯着跑无轨电车。
几个月前,《芭比》的上映让成年女性观众期待主流电影里出现女性本位的观影快感机制,电影不乏肤浅,但能够把女性焦虑又难解的议题搁置在过家家的情境里博一笑,对许多女观众而言是畅快的。现在看《惊奇队长2》就像是一场东施效颦,又或者投机过了头,要知道,取悦女观众可不是把女观众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