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唐闻佳
      
       “你惊羡于一朵花开，我看到花如何盛开。”一名麻醉医生如是说。这天午夜，她与同事成功抢救一名危重孕产妇，患者转危为安，医护人员走出手术室，东方曙光初现，天亮了。
      
       昨天，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首个“广慈—荣昶医学人文大赛”举行决赛，医护人员利用午休时间说自己的“身边人、身边事”。20名选手，20个故事，生死之间，医护人员的真实故事如阳光般自然流淌出来。
      
       凌晨1点的手术室“跨越生门”
      
       麻醉科医生吕卓辰分享了一个高危产妇的故事：那是凌晨1点，一个产妇被平车快速推进手术室，就在4小时前，她刚成为第二个孩子的母亲，而此刻的她面色苍白，四肢湿冷，呼吸急促。
      
       “32岁女性，70公斤，两胎均为剖宫产，目前血色素4克，凝血功能临界水平，估计腹腔内出血至少3000毫升。”产科医生快速重复着病情。吕卓辰说：“此刻，她的生命就像一只飘忽的风筝，一边是狂风般呼啸的死神，一边是我们这家医院凌晨1点所能够集聚的所有人力物力。”
      
       产科医生迅速打开腹腔，发现已经凝固的血块足足有一脸盆那么多；探查发现，子宫疤痕部位持续渗血，凝血报告回复指标持续恶化……“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比大出血更加可怕的就是血液不凝。”保子宫还是保性命，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主刀医生最终决定切除子宫，彻底止血，这是一个看似残酷、却可以救命的决定。
      
       “也许病人和家属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是冒着怎样的狂风和暴雨，又是走过了怎样的悬崖和峭壁；我们究竟是顶着怎样的风险和责任，最终，却叙述着怎样的镇定和担当。”吕卓辰说。
      
       “也许天堂很美，但希望你们记得人间也有一点甜”
      
       不是所有人都能“跨越生门”。急诊抢救室侍英超说着《微光》的故事。“彩虹又喘息了。没错，他真的叫彩虹，一名50多岁的孤寡先生，晚期肿瘤患者。”侍英超值夜的这个晚上，彩虹微弱地对他们说“想吃西瓜”。这是凌晨4点的上海，护士们真的叫了快递，还备注“切小块”。当西瓜送到彩虹嘴边，他说了一句“甜，真好吃”，还颤巍巍地要去取小包，付钱给护士们。第二天上午，彩虹因器官衰竭去世了，同事告诉不在班头上的侍英超：“他走的时候很安详。”
      
       肾脏科的高琛妮医生讲述在驰援武汉抗击疫情期间，发生在瑞金医院第四批援鄂医疗队里的往事。在全国陷入“停摆”的疫情之初，一种全球刚问世的治疗贫血的新药通过千里传送，从上海的瑞金医院抵达武汉同济医院，最终成功控制了病情。
      
       特需门诊的崔洁护士也讲述了去年发生在武汉的一幕。“这是一名河南籍老伯，脾气非常倔，不配合治疗，甚至一度以绝食来对抗。”崔洁耐心开导，老伯憋了好久，才操着浓重的乡音说：“我不吃米饭，要吃馍。”
      
       “原来如此！”崔洁每天将自己的早餐馒头省下来，无论是否当班，每天准时送到老伯的床前，老伯终被感动：“妹妹，我再也不跟你们捣蛋了，我一定配合你们治疗，打今儿起，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因为你是喂我馍的人，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啊！”
      
       灼伤科孙燕荣说了两个孩子的故事，一个90%严重灼伤，一个肿瘤多处转移，即便如此，科室人员依旧为他们想尽办法治疗、多方联系基金会申请资金援助。“很多人会说，结局已定，然而我们想对这些孩子说：也许天堂很美，但希望你们记得，人间也有一点甜。”
      
       “最高等级的信任”，必全力以赴
      
       以生命护航生命，很多时候是医护人员被患者触动。“可能是我当时麻药没有过去，可能是我太疼了，我什么都看不清，就记住了你握住我的手。那种温暖从未有过。”重症监护室里，一名患者的话让医生牢牢记住。
      
       全科医生苏琪莹自称“小医生”，她说自己无数次想象收到感谢信的场景，但收到第一封时她却没有期待中的雀跃。写信者是一名直肠肿瘤患者，已经化疗七个月，即将转去外科治疗。“谢谢你，苏医生，当你之前知道我无法手术时，你带我去医院的花园走走，带我看看外面的白云……”送别这名转科的患者，苏琪莹内心更添沉重：“我现在还是一名小医生，但希望将来的我能给患者带去更好的治疗、更精进的医术，这是瑞金精神教给我的，也是这封感谢信教给我的事。”
      
       瑞金医院党委书记瞿介明说：“我们通过分享真实的医患故事，让温暖融入日常医疗服务中，让人文精神照耀更多人。”作为评委，已有60年教龄的小提琴家俞丽拿感慨万千：“医生和老师在某个方面是相通的，那就是对自己的工作对象付出所有的爱。”
      
       “医院是为人的生命和健康服务的，不应该是苦难、艰苦的象征，而应该是优雅、高尚的地方，纵然在这里可能要告别生命，但也正是从告别中，我们学会尊重生命，之后才有希望、有新生。”瑞金医院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宁光在结词中说，病人来到医院，对医护告知病史，甚至将隐私和盘托出，这是最高等级的信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医生没有理由不为病人全力以赴。
      
       以医者的名义，讲述生命与医学的故事，这是瑞金医院第一次举办医学人文大赛，也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