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懿
      
       为了给巨大的风力发电机“体检”、排查叶片上出现的细微裂纹，检修工人得在百米高空像特技演员一样靠几根绳索攀缘而下。而今，这项危险而重要的工作正被人工智能（AI）改变，AI无人机以超出人工10倍的效率，执行巡检任务，推动这一改变的是上海一家创立四年多、员工不到130人的小企业——上海扩博智能技术有限公司。
      
       AI行业潮起潮落，从围绕眼球和资本做文章，到撇去泡沫、深耕行业，市场越来越冷静，也让扩博智能这类有技术、接地气的企业越来越感觉舒服。值得一提的是，“接地气”的扩博智能有一支堪称“豪华”的创业团队，几位创始人都有知名跨国企业中国公司高管背景，其中董事长兼CEO严治庆更曾在30多岁就成为某跨国公司大中华区副总裁。
      
       如今，过去的光环褪尽，往日的成就清零，靠硬科技和接地气，扩博智能在一条低调的赛道上成为领先者，这种成就感远远超出了在大公司身居高位的体面。
      
       “挂”在半空的老工人
      
       中国是全球风力发电规模最大的国家，在茫茫西北大地、浩浩东海沿岸，一排排高百米的巨大“风车”拔地而起，不断将绿电以及可持续发展的希望送入千家万户。
      
       常年立于风口，风霜雨雪、异物撞击都可能给风机叶片带来磨损。若不能及时发现、修补，小伤口可能变成大问题，一旦叶片断裂，损失可达上百万元。
      
       巡检风机，要么靠肉眼，在望远镜里一寸一寸扫上几个小时；要么到百米高空，循着叶片一点一点找上几个小时。风电场大多地处偏远，出一趟活，辛苦不说，常常半个月回不了家，因此，这个岗位招募工人越来越难了。
      
       严治庆回忆，当他看到一位年龄与他父亲相近的老工人，顺着几根绳子就爬到高空作业时，他意识到，这个行业需要改变。
      
       从2017年起，初创的扩博智能用了一年多时间，大致找到了用AI和无人机取代人力巡检的方案。之后经过几次迭代，技术越来越完善，客户越来越认可。目前，巡检员只需把无人机带到风电场，一键起飞，接下来就全部交给AI。无人机会自动识别桨叶位置，自动规划线路，自动拍照，它能识别的最细微损伤，比一只蚂蚁还要小。
      
       凭借过硬的产品力，扩博智能赢得了非常亮眼的成绩单。今年前6个月，扩博智能的无人机“逆风起飞”，服务全球500多座风电场，除中国外，还覆盖亚、欧、美等多个大洲。
      
       风餐露宿的工程师
      
       疫情之下，AI泡沫在退潮，资本狂热在消失，扩博智能反而感觉如鱼得水——市场在挤压“讲故事”空间的同时，干实事的企业反而更有机会脱颖而出。
      
       生于上海、长于上海，扩博智能打上了这座城市创新、务实的烙印。在其企业文化中，“踏实做事、低调做人”是核心。严治庆说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工程师，而且，并不在意公司能不能贴上AI标签，有没有站在“风口”。扩博想要的，是用硬碰硬的技术和产品，实打实解决问题，“AI技术已经很超前，但距离落地、赋能传统行业，还差一点点。扩博智能要做的，就是打通这‘最后一公里’”。
      
       在严治庆看来，一家AI公司要有所成就，技术和算法只占20%，其余80%要看企业能不能把自己和传统行业客户绑定，把细分市场做透；能不能一次次从失败中爬出来，把产品越做越好。
      
       为开发风机自动巡检产品，扩博智能派出多位工程师，一连几个星期泡在风电场，搭个棚子，摆台电脑，听风起看雾散，在AI落地的一线写代码。路过的人看到这些光膀子的AI工程师，忍不住问：你们是哪个工程队的？
      
       除风电外，扩博智能的AI还有另一个落地场景——零售业。通过为超市货架、饮料冰柜加装摄像头、开发算法，进而教会电脑识别数以千计的商品。
      
       与追求流量的互联网不同，要在传统行业客户中站稳脚跟，扩博智能必须让自己的AI真正形成战斗力，比如在零售行业里，就必须能在各种光照条件、摆放角度下，精确识别上千种商品。为此，工程师一次次扎进路边店拍照片，一次次被掌柜赶走；而核心团队则在电脑前为前方发回的海量照片作标注，训练算法。
      
       AI听起来很酷，但帮助扩博智能脱颖而出，赢得可口可乐、宝洁等顶级品牌认可，成为赛道内顶尖AI公司的，却是这样一股踏踏实实的干劲。
      
       从皮鞋到夹脚拖鞋
      
       对扩博智能团队来说，创业是一次重大挑战。此前在外企，严治庆作为项目负责人，只用18个月就实现了其公有云产品在国内的落地，创出外资云的纪录；而后，他再用一年，把这块云业务营收从零做到1亿美元。
      
       功成之时，却是“清零”之日。严治庆说，赚多少钱不重要，最有意思的是和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起，靠自己的能力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在外企，很多东西其实不是自己的”。
      
       于是，这群伙伴们脱下西装、换上T恤，脱掉皮鞋、穿上夹脚拖鞋。严治庆笑言：“我个人非常喜欢夹脚拖鞋，但在外企不能穿。”不过，这种接地气的自如和自由并未持续太久。
      
       离开大平台，扩博智能团队越来越感受到，有三件对创业而言最重要的事——找钱、找人、找方向，大公司都不曾教过他们。有危机感的扩博智能，所以才会赤着脚跑，越跑越快；所以才不断尝试，把产品做到极致。
      
       而另一方面，之前在大公司的经历，也让这个团队能在一开始就站得够高、望得够远，能在初创阶段就以全球化视野推进布局。实际上，扩博智能之所以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在欧洲、北美、南美和东南亚市场赢得大量客户，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所秉持的战略——在中国磨剑，在全球亮剑。严治庆说，中国有全球最大的市场、最复杂的场景、最苛刻的客户、最激烈的竞争。同时，上海是发展AI得天独厚的城市。在这片土地上，初创公司3个月历练，抵得上在国外一年。
      
       上海市郊的一片农田边，躺着一片巨大的风机桨叶，这是扩博智能当年特意买来支撑研发的。如今，叶片上趴着的，是一只形似蜘蛛的“新物种”——这是扩博智能正在研发的全球首款能自动修复风机叶片损伤的机器人，在7月举行的2021世界人工智能大会（2021WAIC）上，这款机器人获评“镇馆之宝”。
      
       严治庆说，从无到有创造出一样东西，然后听客户说“你们的产品真值”，这是人生中最踏实、最有成就感的事。预计，新款“蜘蛛侠”将在年内完成研发，交付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