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思文
一条马路是否有趣味，路人的眼睛会告诉你答案。大学路上的行人，眼珠会滴溜溜地转。这儿的建筑物有着彩绘玻璃窗和涂鸦外墙，这儿的人制造美妙的杯子蛋糕和咖啡，这儿的大学生会在两家餐厅间犹豫不决的时候瞧向第三家餐厅，这儿的外国人总在酒吧和健身房开怀大笑。人们走在大学路上的时候，很容易产生目光接触。他们心里期盼着新鲜好玩的东西，而大学路满足了他们。
大学路，青春之路。一头连着复旦大学、上海财经大学，一头连着创智天地。念头活跃的青年在这里寻觅灵感，忙碌一天的上班族在这里恢复元气。从它的历史、经由建筑到它的气质，大学路已经成为富有创造力和文艺气质的人们相遇的不夜剧场。
创新和前卫的街道，
筑起学子与创业者的后花园
黄昏来临，雨后的香樟树灌满蝉鸣。当五角场所有的食店、咖啡馆门前同时亮起多色彩的灯，一些从IBM、甲骨文、EMC2大厦走出来的年轻白领向西穿过淞沪路地下通道，从上海财大、复旦大学走出来的教授和学生，在国定路拐弯，两股人流将在大学路上相遇。
大学路向白领展示的是一种面貌，向学生展示的又是另一种面貌。松开衣领走出写字楼的上班族望见餐馆门前的彩色店招、书店里橘黄色的光、涂鸦墙壁和设计清新的照相馆，看见少女在镜头前扣好白衬衫露齿一笑，他们会想到一个港湾，一个可以暂时放下压力的港湾，甚至会想到他们在寝室通宵写代码、打游戏的日子，还有在大学路谈恋爱、吃散伙饭的日子。
对于下了课的学生，他们则认出了沿街商铺背后的创业中心，大学路西侧路口的独栋六层小楼是腾讯众创空间，远方大楼视频网站的名字闪着蓝色荧光。他们看见那些灯火通明的LOFT、孵化器、加速器接纳新意迭出的创客团队，在金融、IT、生物科技、文化传播等领域施展身手。他们会想到一艘船，甚至看见自己也成了一名水手，等到起风了，他们也会鼓满船帆，驶向大学路最东端，直抵世界500强企业大楼。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学路没有路，只有连片的灰色工厂。那些平凡日子的大清早，年轻的工人们走进厂房，机器轰鸣，浓烟在晨曦中直直升起。1980至 1990年代，社会开始向信息社会和知识社会转型。大学路四处散落着废弃的厂房，似在等待着什么。
2003年，“科教兴市”战略抵达杨浦，创智天地项目应运而生。大学路是这一项目的组成街道之一，于2004年开始动工，2006年一期建成。创智天地项目位于杨浦的江湾五角场城市副中心，占地84公顷，总建筑面积约 80万平方米，邻近上海市东北部所主要大学及学院，包括复旦、同济、上海财大、上海理工等学府，目的是打造一个大学校区、科技园区和公共社区相融合的知识型社区——人们自然想到了左岸和硅谷，知识型工作者的圣地。
从国定路或智星路出发，沿着大学路散步，会撞见层出不穷的灵感。在韩国工作的服装设计师刘聪聪放弃高薪工作，回国选中了年轻人聚集的大学路，开了自己的服装工作室；先后毕业于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日本早稻田大学的杨熙黎投身独具巧思的家具设计，把 500平米的“吱音生活馆”搬到紧贴大学路的锦嘉路，很快占领了年轻人的朋友圈；“因味茶”把旗舰店开到大学路，用营造社区的理念来经营店铺；意大利墙绘艺术家Millo在2017年和2018年两次抵达大学路，乘吊机登上高楼，完成了他在亚洲最高的46米公益墙画和16米巨幅涂鸦……一批年轻人走出校门，在大学路旁的孵化器中开启创业人生；如果拿到了融资，他们就在大学路沿线的SOHO开家小公司；规模再成熟些，就搬到大学路旁的独栋写字楼；实现了阶段性财务自由，他们就在区域内高端住宅置业。各类创业媒介在这条路上交汇融合，浓缩了从青涩梦想到成熟企业的生命周期。
知识工作者所向往的不仅是业务成就，还有生活的情调。陈烨是一家做兼职招聘的互联网公司的年轻工程师，每天早上骑共享单车穿过大学路去上班，八点半坐在电脑前，走出办公室已是夜色阑珊。在他过去工作的地方，夜晚十点的马路陷入寂静。现在，他可以约上好友去大学路坐坐，喝扎啤酒，看场球赛。2009年起，大学路的夜间经济兴起。700米的马路上，逐渐聚集100多家食店、40多家咖啡馆、10余家私人影院，还有书店、艺廊、美甲店、桌游室等。马路两旁的墙满是流光溢彩的招牌，每家店铺都尽其所能变得富有魅力，不同的店铺设计师在这里施展才华——在大学路上分辨一家店铺，不需依靠门牌号，它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色彩和标记。
一种青春的灵性笼罩着它，白天的餐厅在夜晚变成酒吧，街道变成剧场。月光与霓虹落在人们身上的样子各不相同，却都牵动了他们的嘴角，拖慢了他们的脚步。少男和少女，老人与孩子，还有外国人在这里相遇，那个时刻，大学路就是流动的盛宴。
年轻的马路有一种珍贵的传统，人与人在互动中复兴街区
城市需要一种马路，让紧张的人恢复松弛感，在轻松的漫步中恢复元气。来过大学路的人都会同意，这里的休闲时光很多时候都是在室外度过的，并且足够舒适。那些风格各异的露天餐吧就安放在人行道旁边，隔着及腰的绿化带。长在木头栅栏后面的绿植显得干净而有光泽，甚至比很多精心设计的马路绿化还要温馨。当行人与那些坐着吃饭、喝酒、聊天的人擦肩而过时，总能听到高高低低的笑声、最新的讯息乃至城市里的八卦。
2017年6月起，同济大学博士研究生钱晨对大学路开始长达三个月的考察，她想弄清楚大学路在短短十年内就充满活力，依赖于怎样的城市设计。“虽然政府的政策支持，以IT和创意产业为主的功能培育为大学路创造了丰富经济和社会活动，但街道仍然是布置与设计的结果。”从江湾体育场地铁站走出，来到那条色彩丰富的马路上，观察街区尺度、交通和邻近社区，她发现有种宜人的开放性存于其中。这种开放性传递了最重要的内容：街道是一个由生物和生命及其创生活动构成的有机世界，因而是一个可以互动互惠、相互依存的成长世界。
大学路的设计出自学界颇具声望的SOM建筑设计事务所之手，以没有围墙的“开放式街区”理念进行设计。街道宽度小，而人行道宽度大，主路及两侧的支路面向所有人开放，尺度宜人也易于到达。短短700米就有六个红绿灯，车辆如果只是途经此地不作停留，一般不会开进来。这让钱晨想到上世纪60年代简·雅各布斯的经典理论——“城市步行道路是城市中主要的公共空间和最重要的‘器官’。”同一年代，刘易斯·芒福德对大都市中心区交通拥挤、步行环境恶化进行批判，呼吁城市打造具有生活气息，适宜步行的街道。上海于2016年编制发布了 《上海市街道设计导则》，导则将步行放在首位，鼓励整体的人性化街道设计，改善步行环境的重要性已成为共识。
钱晨在大学路发现了在其他步行街道不多见的场景——八米宽的人行道被分为了三个层次：建筑前的户外餐饮区、步行空间和设施摆放区。“在步行通道和车行道之间，行道树、花坛、自行车停靠、垃圾箱、路灯和其他辅助设施有序布置，既划分了人车通行，又保证了视觉上的通透。在这种空间布局之下，每个店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为街道作出贡献，并通过招牌、花草、遮阳篷、外摆区个性化设计和不同的色彩，创造出室内和室外餐饮空间之间的连续性。”
凭借这种温和的渗透界面，大学路成功创造了一个步行的世界、生活的空间、遇见的场所，一个人人可以且乐意表演的剧场。不同人群都能在大学路随意逗留，观望。人们能在五步一家的咖啡馆里轻而易举地看见某个教授或学生弓着背对着电脑写东西，也能在各式餐厅开出的外摆空间看见衣着时尚的白领和外国人；马路背后创智坊的居民，可以慢悠悠地踱步至此，喝上杯睡前酒或者浓咖啡；创业青年选择一个安静的露台聊项目，不远处兴许就有投资公司或者孵化器的“星探”竖着耳朵；孩子们则喜欢在两头的小型广场嬉戏；到了周末市集的日子，马路上的节点空间围满了各种肤色的青年人。人们不仅散步、购物，还可以随意推开门，走进街内的楼道、店铺后小区的花园。
街道是日常生活中的必经之路，是鲜活的生活场所。对每个店铺的宽度、密度、营业时间、摆放范围的合理限定，使得位于一个全新城区的大学路，依然保持了传统城市生活的珍贵尺度——它支持街道上多元的城市生活、关注人们的安全与舒适、具有完整连续并且有趣的步行空间；它是重要的商业空间、人们的休闲场域、无家可归的人的庇护所、社会人士的活动空间；它既具有城市基础设施属性，又具有适合日常生活的社会属性，它打破人的孤立状态，提供人们随意会话的机会，恰似一个人格培育与成长的港湾。
2017年国庆节前夕，淞沪路地下通道开放；年底，创智天地大学路地下商业街“下壹站”亮相。商业街地处大学路末段，是打通淞沪路两侧、连接创智天地广场与大学路的桥梁。由此，大学路沿线的步行系统具备了更强的连续性和丰富性。曾经把年少时光流连在这条路上的学子们一次次返回这里，对未来灵感四溅的创业者无数次经过这里。对于那些心系传统城市和街道生活的都市人来说，他们找到了久违的日常生活场所，共同见证了一场城市街道的活力复兴。
相关链接
解锁大学路上“青春的味道”
Homeless
地址：大学路201号
很有唐人街风格的一家店，白天主打咖啡简餐，晚上变成酒吧，还有歌手驻唱。虽然店名叫无家可归，但是他们会做流浪猫领养的活动。创办人是同济大学的校友，大学时玩乐队的经历让他产生了开一个餐吧的想法，让更多诞生在校园里的原创乐队有一个表演和寻找知音的平台。学生对草根原创音乐的接纳度非常高，使得这家店在大学路备受欢迎。
椒范儿
地址：大学路312号 301
这家店的老板，有三个毕业于复旦，一个毕业于同济，堪称大学路餐饮界的最强学历阵容。他们的目标是做一家自己也能随时随地吃得健康放心的麻辣烫。四川汉源的花椒，光是辣椒就用了三种；番茄鸡汤底则历时两个多月反复试验15个版本，才选择了最终版。看着红亮透彻的汤汁，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骚动。
ALL THE LOVERS蛋糕店
地址：大学路211号
这家店在白天是温暖浪漫的，到了夜晚俨然是个慵懒神秘的空间，气氛十足。关键是蛋糕的设计非常讨人喜欢，连名字也别出心裁。“夜访吸血鬼”“三月弥生”“告白”“恋爱中的斑马”……如果不去吃，还以为纯粹赚噱头，但吃到口中才会感到蛋糕师的用心和满满惊喜。TOGO TACO
地址：大学路93-95号
这是一家每天播放《老友记》的墨西哥餐厅，装修设计透露出颜色浓郁、粗犷质朴的美洲乡村风格。Taco是传说中的墨西哥卷饼，店中牛肉Taco和墨西哥风味披萨是人气主打，玉米卷饼嚼劲十足，混合馅料新鲜馥郁，还有独家辣椒酱佐餐，一顿下来超满足。
松饼假日
地址：大学路239号
主打松饼的一家店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焦糖苹果松饼和香蕉核桃松饼非常受欢迎，而榴莲松饼也获得了榴莲党的一致点赞。如果想吃咸的，还可以选择三明治、意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