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7年06月0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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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会

又到枇杷金黄时


    洪晰莹

    前几日,朋友送了我一盒才从树上采摘下来的白沙枇杷,刚离了树的枇杷果皮上披着茸毛,吃在嘴里鲜甜软糯。大赞好品种之余,不由得勾起我对老屋枇杷树的怀念来。它并非人为栽种———那年我大叔叔还在读中学,有一次他吃完枇杷后,不经意地将枇杷核丢进屋角的泥土里。没想到不久后竟然就冒出了嫩芽。这一“无意插柳”之举,给全家人带来了欣喜。

    枇杷树渐渐长大,祖父在树下搭了一个鸡棚,祖母养的几只芦花鸡、洛岛红鸡白天就在枇杷树下吃喝拉撒。傍晚,它们回到厨房的窝里睡觉时,祖父便将花园里的鸡棚打扫干净,那些鸡屎便是滋养枇杷的有机肥料。到大叔叔大学毕业那年,树上已然结出了黄澄澄的果子,居然还是上好的白沙枇杷。

    从此,枇杷树每年结果。“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端午时节,家家户户箬叶飘香,黄澄澄的枇杷也缀满了枝头,犹如一盏盏小灯笼夹杂在绿叶中,真乃金果压叶,灿若群星。这时,祖父总会搭着木梯慢慢爬上去,用剪刀剪下一串串的枇杷。

    从我懂事起,祖父就告诉我:为何叫枇杷? 因为它的叶子像琵琶。我这才知道枇杷原来由此得名,并与樱桃、青梅并称“果中三友”。枇杷树结果也分大年和小年,大年时,一棵树上可结四五十斤。除了自家吃,祖父母还会将枇杷分给隔壁的邻居。枇杷树越长越大,树冠不仅遮住了鸡棚,还越过围墙,伸向邻居家。于是,在一年又一年的枇杷成熟后,祖父母就会关照邻居们:长在你们那边的枇杷你们尽管摘着吃,不用客气的。等到我上了小学,同学们在放学后便常来我们家开小小班。我们坐在枇杷树下做作业,祖父会把枇杷摘下来分发给大家吃。

    枇杷树越来越大了,华冠如盖,结的枇杷也越来越多。所谓树大招风,当枇杷还未完全成熟时,就常有一些顽皮的小孩来偷摘果子,他们常常趁着黑夜翻过竹篱笆,踩着鸡棚攀上树去。等到祖父母听到“噼噼啪啪”的响声,拿着手电筒追出来,他们便飞也似地逃去,面对一地青中带黄的枇杷和被踩坏的鸡棚,祖母总会说:“这些小赤佬,作孽啊! 还没熟呢!”而祖父又多了一项用竹子修补鸡棚的任务。

    那时,祖父还未退休。祖母虽是家庭妇女,却一直要参加里弄组织的“学毛选”。她吩咐我和妹妹,在她去开会的时候轮流坐在枇杷树下“值班”。妹妹忠于职守,一连几个小时,从不会离开枇杷树半步。因此,她常常得到祖母的表扬:“真是乖囡,看勒牢咯。”其时,贪玩的我正迷上了“刻花样”(用小刀刻的剪纸),我一边“值班”,一边用小刀刻花样。有一次,一位住在离我家百米开外的邻居大哥哥走到我面前:“你这花样这么难看,我们家有好看的,你要印吗?”一听说要给我印好看的花样,我顿时来了劲,连连点头:“要的,要的。”“那你跟我去。”

    我跟着大哥哥去了他家。他姐姐拿出一本书,里面夹着我从未看到过的“花样”,我眼睛都发直了,忙拿出带去的练习本,用铅笔来回涂划,董存瑞、邱少云等英雄人物的形象在方格纸上渐渐显现。等我涂划完第二张,那个姐姐就不让我印了:“好了好了,可以回去了。”

    我回到家,祖母已经开完会回来:“叫你不要走的,你到哪里去了? 枇杷都给人偷光了!”得知我去邻居家复印花样,祖母说我中了“调虎离山计”,那时的我,也不懂什么叫“调虎离山计”,只是觉得被祖母骂了一通,心里很冤屈。

    枇杷树属于常绿乔木,树叶终年碧绿。常有人上门来向祖母讨要枇杷树叶,说放在煤球炉上烤焦后煮水喝,可以治咳嗽,据说这是偏方。后来我咳嗽时祖母也如法炮制过,还真有效果。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DIY的原始枇杷膏吧。

    在老屋拆迁时,大叔叔栽种的这棵枇杷树被园林局移走了。当年他还是翩翩少年,现在已年近八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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