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洪业
      
       随着美军和北约部队从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撤离，美国及其北约盟友从阿富汗撤军已经基本接近完成。相应的，在塔利班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权力真空下的阿富汗局势走向和中亚地区稳定与安全再次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阿富汗局势仍扑朔迷离
      
       阿富汗国防部本月2日说，美军和北约部队已全部撤离驻阿最大军事基地巴格拉姆空军基地，正式把这一基地移交阿方。美军中央司令部6日说，美军撤军计划已完成超过90%。
      
       随着美军和北约部队撤离阿富汗，塔利班急于填补真空，对政府军控制的地区发动了多轮大规模袭击，目前已经控制了阿富汗40%至50%的领土。据美媒评估，目前有1300万阿富汗人生活在塔利班的控制下，1000万人在阿富汗政府的统治下，还有900万人生活在有争议的地区。
      
       到目前为止，塔利班尚未能占领阿富汗主要中心城市，而是采取了占领周围地区的战略，从而切断政府控制的城市与外界的联系，目的是最终迫使它们屈服。塔利班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战略，他们最想要的是全面的军事胜利，而一旦意识到目标变得遥不可及，他们就会利用暴力作为筹码，在谈判桌上争取阿政府更多让步。
      
       随着美国撤军接近尾声，塔利班加大了军事压力，希望趁机夺取一场彻底的胜利。但塔利班的军事能力和战略部署对旁观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地方军阀反对塔利班行动的不可预测性、当地民众反对塔利班的起义以及各地民兵组织的形成，都是无法预测的未来因素。塔利班新控制的地区，包括东北部与塔吉克斯坦接壤的巴达尚省部分地区以及西部与伊朗接壤的赫拉特省部分地区，这些地区以前都不是塔利班的据点，有大量反对塔利班统治的非普什图人。这些少数民族团体组织了自己的民兵组织，有利于增援政府军抵抗塔利班。
      
       不可否认，塔利班显然是后美国时代阿富汗的主要权力竞争者，但它对整个国家的控制将会受到各种地区派别、军阀和种族团体的牵制。这意味着阿富汗更可能长期陷入混乱状态，从而再次为包括恐怖组织在内的非国家行为体的活动创造空间，使局势更加恶化。
      
       中亚国家面临的安全挑战复杂化
      
       随着美军的加快撤出，塔利班武装在阿富汗北部和西部对政府军控制的要地发起了多轮进攻。由于缺乏弹药及支援延误，加上士气低下，在塔利班的进攻面前，政府军几乎是溃不成军，一大部分军队撤往喀布尔等加尼政府所在的核心地区，也有很多政府军士兵逃往邻国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及土库曼斯坦寻求庇护。现在，塔利班已经全部控制了阿富汗与塔吉克斯坦边境的据点、瓦罕走廊，以及阿土、阿乌边界的主要要地，对中亚安全造成极大挑战。尽管塔利班宣称要确保边界地区稳定，不会与该地区的国家发生冲突，但其对中亚国家的威胁仍然存在。
      
       一方面，随着阿富汗难民的涌入，恐怖分子和毒品进入中亚国家的危险越来越大。塔吉克斯坦已经开始接收阿富汗难民，准备接收的难民总数约为1万人。美国也向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领导人发话，希望中亚国家接受多达9000人的阿富汗难民。众所周知，在难民的幌子下，各种破坏性分子可以积极渗透到中亚各国，包括以前隶属于“伊斯兰国”的武装分子。在阿富汗，现在有多达1万名从叙利亚和伊拉克逃亡过去的“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他们可以越过边境进入塔吉克斯坦等中亚国家。除了“伊斯兰国”外，来自中亚的“乌伊运”和伊斯兰圣战联盟以及伊斯兰复兴党等恐怖组织也正在与塔利班控制的阿富汗接壤的地区进行活动。
      
       另一方面，塔利班对阿富汗与中亚国家边界的控制可以成为对中亚国家施加压力的杠杆。为了换取边境的安宁，他们可能会要求中亚国家作出某种政治或经济上的让步。沿边境施压作为事态发展的一种选择，塔利班借助这样一个杠杆，还可以阻止任何在国内特别是阿富汗北部省份建立反塔利班联盟的企图。同时，若阿富汗政府在北部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以期武力夺回失地，在这种情况下，塔利班如果越过与塔吉克斯坦或乌兹别克斯坦的边界，那么就存在与中亚国家边防卫队直接交火的可能。
      
       俄罗斯出手协调或重振集安组织声望
      
       在塔利班占据了与中亚国家边境地区的背景下，俄罗斯总统普京与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和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分别进行了电话交谈。普京承诺将在双边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框架内对塔吉克斯坦提供支持。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之间也举行了单独的接触。
      
       相应的，塔吉克斯坦动员了2万名士兵加强与阿富汗的长达1300公里的边界防卫。塔吉克斯坦还请求其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以下简称为“集安组织”）的伙伴国协助保护塔阿富边界安全。乌兹别克斯坦的安全部队也已进入与阿富汗接壤的边界地区，处于全面战备状态。哈萨克斯坦则表示随时准备提供军事技术援助。
      
       当然，俄罗斯最有兴趣展示对中亚盟友的支持，特别是通过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俄罗斯方面试图表明，不同于甩手烂摊子一走了之的美国人，它准备为位于中亚的所有共和国提供防御保护伞。
      
       事实上，俄罗斯可以从两个方面受益于阿富汗北部局势的恶化。一方面，通过提供安全保护，有利于巩固莫斯科在中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通过加强与集安组织国家的合作，有利于恢复该组织的声誉。最近，在该地区爆发的一系列热点事件中，特别是在纳-卡战争、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之间的冲突，以及白俄罗斯的事件中，集安组织都因没有及时介入而受到诟病。随着阿富汗局势升级，集安组织通过派遣边防人员甚至伞兵来确保盟友安全，有助于改善该组织在地区国家的公众形象和信誉。目前还不清楚塔吉克斯坦将从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得到什么援助，但可以明确一点，莫斯科不再可能直接军事介入阿富汗。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在与印度外长会谈后说： “塔利班占领了与伊朗和塔吉克斯坦接壤的边境哨所。但只要他们没有越境，我们就不会采取任何措施。”
      
       不可否认，阿富汗局势长期混乱将是大概率事件，但对俄罗斯而言，其中的机会和挑战是并存的。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亚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