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谢笑添
      
       不知不觉间，CBA（中国职业篮球联赛）选秀已来到第六个年头，而上周五于福建泉州举行的这场选秀大会，与以往任何一届都截然不同。创纪录的19位中选球员中，来自CUBA（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赛场的多达12位，恰好是过去三年的总和。
      
       然而就在同一周内，校园篮球却被曝出多起丑闻。渐入佳境的CUBA联赛，老牌劲旅广东工业大学为在淘汰赛阶段避开夺冠大热门北京大学，在对阵江西师范大学的小组赛中以极其丑陋的方式消极出战。尽管“如愿”输球，广工却在事后收到了取消比赛成绩、剥夺淘汰赛资格的重罚。而在云南昆明举行的一场13岁以下青少年赛事中，则多次上演令人触目惊心的暴力行为。在裁判不作为的纵容下，涉事方的犯规动作不断加码，试探着赛事执法者匪夷所思的尺度。
      
       过去，在探讨校园篮球的发展时，人们似乎总在不厌其烦地将CUBA与美国NCAA大学篮球比较，将其成败的标准，与能否打通学生运动员与职业篮球间的渠道紧紧捆绑。然而，过去这一周，发生在中国校园篮球的这一系列事件，让金字塔尖的辉煌与塔基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提醒着所有从业者，校园体育的意义不只在于为职业体育输送人才，更重要的是将学生运动员们塑造成怎样的人。
      
       学生球员的兴起，让CBA选秀逐步兑现期望
      
       在今年CBA选秀大会之前，这片舞台长期为职业俱乐部梯队球员、次级联赛NBL（中国篮球联赛）球员所占据。仅有的例外是如走过场般的选秀元年，学生球员方君磊成为主角，但那是因为2015年选秀一共只有他一人被选中。而这位曾经的西北工业大学明星球员，早已带着场均出场2分钟的跑龙套数据离开了职业篮坛，回到家乡湖南成了一名图书管理员。
      
       即便没有选秀大会，青年队及NBL球员至少在理论上仍有进入CBA的稳定渠道，建立选秀模式只是促进了各俱乐部梯队之间的人才流通。这并非否认选秀对于这两大群体的意义，但CUBA球员确实比他们更需要选秀。过去，能进入职业赛场的大学生球员，其实本就大多为各俱乐部梯队在学校挂名或委培，曾令旭、韩德君等为数不多的例外一来天赋秉异，二来也少不了贵人相识的人生际遇。简而言之，可遇而不可求。因此外界长久以来一直期盼着CBA选秀能为学生球员提供自我展示的舞台以及通向职业赛场的道路，如今这一期望正随着越来越多CUBA球员涌入职业篮坛而被逐步兑现。
      
       不可否认，中国篮球的发展之路与美国截然不同。顶尖大学生球员中有不少是在儿时未被职业队梯队相中的“淘汰者”，由于在象牙塔内需兼顾学习与竞技，训练强度与时长也无法与专业队媲美。然而随着理念的改变，过去这些年，亦有不少天赋出众球员拒绝专业队，进入校园深造。校园篮球截然不同的培养模式，让CUBA球员能在成长阶段获得比传统职业梯队球员更多的比赛经历，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训练量的不足，袁堂文、王少杰等大学生球员在CBA的惊艳表现即是例证。在与大学篮球的不断接触中，职业篮坛也在转变过往的刻板印象。今年选秀，江苏同曦总经理霍楠通过交易积攒了四支选秀签位，并最终悉数使用，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同样不容忽视的还有CUBA球员带给CBA的舆论热度，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过去数年多档篮球综艺节目的爆红。娱乐与体育的结合，捧红了张宁、祝铭震、王少杰等一批学生球员，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明星般为外界所关注，无论是征战CUBA赛场，或是参加选秀。即便CBA联赛中不少球员的竞技水准在他们之上，影响力却无法企及，这同样是大学生球员的价值所在。
      
       金字塔尖的繁荣，并非校园体育唯一的追求
      
       就在选秀大会落幕后两日，CUBA联赛组委会即向涉嫌消极比赛的广东工业大学及江西师范大学开出取消成绩、剥夺参赛资格的重磅罚单。为降低排名在淘汰赛后进入相对较弱的赛区，广工此前在与江西师范一役的次节即尽遣替补。如果故事就此收尾，争议本不会如此剧烈。然而，广工此后采取了更极端的方式，就连并无输球“需求”的江西师范亦出于某种目前尚未证实的原因，配合着一同演起“对手戏”，让整场对决充斥着令人尴尬的场面：无意义的外线传倒直至24秒进攻违例，故意8秒不过半场，甚至在对手投篮不中后将球投向自家篮筐。
      
       两队失去的不仅是比赛的资格，还有外界的尊重。消极比赛的行为少不了教练的授意，这种缺乏竞技体育精神的行为发生在学生赛事的舞台，只会更令人感到失望。在这两支球队身上，体育的教育作用是缺失的。球员们被灌输的并非迎难而上的坚韧，而是试图极其功利地走上一条并不被社会主流价值观所认可的捷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发生在昆明13岁以下业余赛事的暴力事件折射出同样的价值观。与消极比赛的荒诞不同，这起事件更多是让人不寒而栗——以伤人为目的的恶意拉拽，几乎已成身体本能的推搡，甚至还有高高跃起后径直朝向对手颈部的肘击——很难想象，以上画面会频繁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比赛中。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裁判对于这一切的漠视。许多即便在成人赛事中均足以被罚出场的动作，在这里换不来犯规的哨声。当值主裁与涉事队员禁赛两年，教练遭批评教育，赛区予以警告处理，这是主办方中国青少年业余体育联合会开出的罚单，指向清晰且及时。只是，不知这样一纸罚单是否足以唤起这群尚未涉足社会的学生球员对自身行为的反思。在培养出一位又一位职业篮坛的新星的同时，校园篮球，或者说整个校园体育还需回答另一个问题：在孩子们成长的道路上，体育究竟要将他们塑造成怎样的人？